慕皓辰虽不知这位段小钗姑娘是谁,但表面上仍然答应着,往四下一望,果然见到许多百十张座椅上都坐满了形形色色的客人,这些人虽然身份不一,但言谈中却都表现出同样期待的神情,可见这位段小钗的确并非寻常的歌女。
他往四下打量,见前面几排的座椅都已经贴上了名字,显示被提前预订好了的,座位前的茶水桌上都放着一个银制的圆盘,入座的看官们都会自觉地往这盘子里放入几锭白银,当做给这小钗姑娘的捧场费。座位越是靠前的人,出手往往便越是阔绰,这些人大多是杭州的富商大贾,以及有名的秀才文士,多日之前便已花费了不少银两预定今晚的贵宾席位,似慕皓辰这等临时前来的“散客”,只能在后排远远的捡个空位子坐下。
慕皓辰好容易在角落处挑了一个无人的桌子坐下,要了一壶茶水和杭州当地的特色点心,眼睛暗暗打量此处的情况和地形。“这位兄台,这多余的空位可否借我一坐?”
慕皓辰闻言抬头一看,见说话之人三十左右年纪,身型魁梧,一双眸子炯炯有神,年纪虽不甚大,浑身上下却散发出一股苍茫之气。这样一个汉子出现在此地,立马便显得与整个浣月坊的氛围格格不入。
“阁下请坐便是。”“多谢。”
这时浣月坊内的人越来越多,各处都已挤满了人,不少人宁肯站着也要见识一番这小钗姑娘的歌艺,坊内的伙计早已忙得满头大汗,连不少坊内的歌女也都出来帮忙招呼自己的熟人,只是那伶月伶三娘却始终不见踪影。慕皓辰心道:“现在这情形,也只有等这段小钗表演结束再说。”
忽听台后的梆子“梆梆梆”响了三下,本来喧嚣的众人居然立马都安静了下来,全部抻着脖子等着看台上的小钗姑娘。只见两道屏风撤开,一阵烟雾从屏风之后缓缓升起,将整个台子笼罩起来,一股淡淡的玫瑰香气随着烟雾往台下飘散,慕皓辰用力一吸,也觉得浑身上下舒畅无比。
两排衣着讲究的舞女身着七色彩衣,踏着“云彩”从屏风后涌出。烟雾渐渐散去,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架古筝,古筝之后坐着一位身姿袅娜的女子,那女子站起身来,对着台下鞠了一躬,众人一见那女子,纷纷拍手喝彩。慕皓辰心道:“看来那女子便是此处的头牌段小钗了,此女果然气质不凡,光彩照人。”段小钗身旁左右各有两名女子,姿色俱佳,每人手中都拿着一样乐器。
段小钗微笑着点头示意,缓缓坐下,从袖中伸出纤纤玉手,开始弹奏面前的古筝。筝音一起,由缓入急,在场众人只觉弦音清澈通透,仿佛直入五脏六腑,好似一个女子在对着知己含情脉脉地倾诉。
两排舞女随着筝音翩翩起舞,舞姿曼妙,段小钗身旁的四位女子一拉二胡,一奏扬琴,一弹琵琶,一吹长笛,四种乐器之声与古筝交相呼应,如众星拱月,又如百鸟朝凰,而段小钗的古筝之音却并不完全将这四种乐器掩盖,而是时隐时现,时而如流水般湍急,时而如春风般丝滑,实已将手中的乐器发挥到极致。
慕皓辰自小跟随他母亲学过吹笛,因此对乐器乐理方面略有研究,此刻听那段小钗所奏乐曲,不由得暗暗佩服,一时间竟也陶醉于其中。他满心愉悦之际,瞥眼看了身旁那汉子一眼,只见那汉子手里端着酒杯,好似也在细细的品味段小钗的琴音。“看来这汉子外表豪迈,却并非不解风情之人。”慕皓辰心下暗道。
正当所有人都陶醉于段小钗的琴音之际,门外却传来了一阵喧嚣。二十几名身穿官服的捕快手拿官刀,冲了进来。领头的一人生的五大三粗,油光满面,手里拎着一副镣铐,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琴音骤止,台上的舞女们见到这么多捕快冲进门来,显得有些惊慌失措。段小钗默默的起身,脸上也充满了疑惑。
“衙门抓捕罪犯,所有人未经允许不许妄动!”领头的捕头将镣铐“砰”地往桌子上一拍,一旁管事的连忙上前躬身道:“吴捕头,我们浣月坊哪来的罪犯?您是不是有些误会,我们这正演得好好的……”
那吴捕头全名吴有智,听到这话怒哼一声道:“误会?衙门收到线报,近日有不少贼子混入杭州城,企图破坏朝廷在龙泉山庄的祭剑大典,这还有假?现在,就有一名小贼藏匿在这浣月坊中!”
“啊?这……”他这话一出,引得在场的人立刻骚乱起来。吴有智眼睛扫视着在场的人,说道:“小贼,别以为你乔装打扮,混进人群,大爷我就抓不到你。”慕皓辰闻言默不作声,心道:“我前脚刚离开万家山庄,这群捕快便追了过来,八成是最近杭州戒备森严,天邪宗不好动手,便让万家山庄出面,让这衙门的走狗前来抓我。”
吴有智道:“我奉劝那小贼一句,自己站出来跟本大爷会衙门,说不定能少受点活罪。”他一边说话,一边缓缓地走着,审视眼前的人,遇到一些有头有脸的熟面孔,便点头微笑,低声说句“抱歉”,遇到生面孔,便将他拉到一旁,让一名捕快盯着。
他每走一步,都要有意无意的停顿一下,仿佛这一停一顿的片刻,便是他展现身为衙门捕头的威严所在。当他走到段小钗面前时,他停了下来。
“咳咳,这个,段姑娘,你可知道有没有小贼混进浣月坊来?”“回吴大人,小女子自然不知有贼人混了进来,倘若知道,一定禀报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