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丰元年的六月,连着下了几场急雨。
于夏日来说,这是常事,于曾经在熙和四年大旱过的大齐来说,也是雨水充沛的好事。
急雨落下来的时候,白成欢也常常带着一众宫人在廊下看雨。
雨点砸进院中的荷花缸里,溅起一颗颗的水珠,哗啦啦的雨声伴随着众人的欢笑声,让后宫空旷的寂寞都去了很多。
夏日的燥热也随着一场急雨尽去,雨小下来的时候,微风吹来,丝丝清新的凉意扑在人脸上,说不尽的凉爽惬意。
白成欢最喜欢这样的时刻,吹着凉风,听着逐渐变得稀稀落落的雨声,庭院里的荷花被雨水洗过,更显出花的粉嫩娇艳,叶的青翠欲滴,赏心悦目之下,令人心境格外平和。
不过白成欢身边的李嬷嬷和高嬷嬷是惯会煞风景的,白成欢刚刚在躺椅上舒展了略略开始有些浮肿的双腿,准备惬意地听一会儿雨声,李嬷嬷就上前劝阻。
“皇后娘娘,这雨里的凉风虽然凉爽,可到底带着寒气,对您和腹中的小皇子到底是不大好,皇后娘娘不如先回屋内,等这冷风过了,您再出来。”
“这样啊……那本宫这就回去。”
白成欢已经习惯了李嬷嬷对她处处管头管脚,因为她知道李嬷嬷是宫里最有经验的嬷嬷,这些小事上格外注意,也是职责所在。
临近产期,为了腹中的孩子,她觉得这些都是可以忍的。
所以她虽然有些不舍这份与殿中放冰盆完全不同的凉意,但还是坐了起来准备起身。
向来觉得两个嬷嬷烦人的秋月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赶忙上前去与摇蕙一起扶白成欢起来。
几人回了屋内,白成欢兴味索然地躺在软塌上闭目养神,一边摇蕙与秋月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就悄悄去了一边说话。
“你看看,这屋子里这么暗,点了灯烛吧,又搅得屋子里气味不好,这么阴暗惨淡的,咱们看着都觉得心里闷闷的,皇后娘娘这些日子身子越发沉重,还不能随个心,岂不是更郁闷?”
秋月毫不顾忌自己对李嬷嬷的不满:
“想着娘娘好歹能出去透个气,虽知道这老货又出来煞风景!你说说这种事情多少次了?上次娘娘想吃个冰盏,她拦着,娘娘想出宫去走走,她又拦着,今儿就吹个风,这又管着,你说说,到底她和皇后娘娘,谁是主子啊?”
发泄完了,秋月对一直认真听她讲话的摇蕙总结道:
“我觉得这事儿,咱们得跟皇上告那老货一状,再这么下去,这老货还不得爬到皇后娘娘头上去!”
摇蕙却是不赞同:
“她虽然拦着娘娘,可也是为了娘娘好,王太医和虢国夫人不也叮嘱了吗,娘娘不能吃寒凉的东西,不能吹冷风,李嬷嬷这么做,按说,也没什么错……”
“可我就见不得皇后娘娘这么憋屈!”
“不如这样,我们问问皇后娘娘,要不要让虢国夫人进宫来陪皇后娘娘待产,毕竟,虢国夫人有经验,李嬷嬷说的到底对不对,咱们不知道,虢国夫人一定是知道的!”
“这,也是个好主意,就是不知道皇上能不能为皇后娘娘破这么一次规矩。”
外臣与大臣女眷,没有合适的理由,是不能在宫中常住的。
里间原本阖着双目的白成欢也睁开了眼睛,心中微微有些喟叹。
若是她提出这个要求,萧绍棠肯定是会为她破了这个例的,可是破例的后果,却不是她愿意承担的。
前世的萧绍昀与徐成欢为什么会最终走到那个地步?
除了无法预测抵抗的命运,与大臣们的多管闲事,萧绍昀不顾一切的独宠,也算是其中原因之一。
历代帝后情深,都会被视为国之福祉,可不管不顾,并且让皇帝断子绝孙的独宠,都会被视为大忌。
这个时候,萧绍棠为她破例,可能没有人会说什么,但若是有朝一日,萧绍棠不立后宫的意图最终被大臣们看出来,那此时的这些微小的事情,都会成为那些大臣攻讦她的理由。
前世的徐成欢已经受过太多的苦,而她今世,想要与萧绍棠一心一意走到白头,却不愿意再像徐成欢一样,受尽苦楚还被天下人所指。
所以,从一开始,就要做尽力做到让人无可指摘,他们的安宁幸福才能更长久一些。
打定了主意,白成欢就立即将摇蕙和秋月叫进来告诫了一番。
“你们说的话我已经听到了,这件事以后不许再提。虢国夫人如今有承恩公太夫人在承恩公府需要侍奉,又有承恩公世子的事情让她操心,让她进宫来陪我,一日两日尚可,时日久了却是不合规矩。”
白成欢神色郑重,皇后的威严无声压下,摇蕙和秋月两人都惶恐地跪了下来:
“皇上娘娘恕罪,是奴婢僭越了!”
方才痛快嘴的时候不觉得,这个时候一细想,私下议论皇后的事情,已经是犯上的大罪了!
白成欢也只是要告诫她们,并非要吓唬她们,见她们已经知道不妥了,也就重新露出了笑脸:
“至于李嬷嬷与高嬷嬷,她们两位能忠言逆耳,很是难得,如今她们虽是管着我,但这也是妇人生产之事的繁琐之处,你们也要用心记下来,时时提醒我,等你们将来嫁了人,生儿育女,也要牢记心头才是!”
带头惹出了这件事的秋月这才将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看来皇后娘娘这是不怪罪她们了。
可一想到日后她们也要如同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