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虢州,白炳雄领了军令,一万人马已经集结完毕,即将赶赴西北增援。
出发这一日,还只三更,白炳雄就要起来往军营去,李氏早就起来了,正给白炳雄收拾林林总总的行囊。
“我们这是去打仗,又不是游山玩水,不必这么麻烦,东西越少越好。”
白炳雄看着李氏一会儿想起这个,一会儿想起那个,忙活得不行,就劝道。
李氏白了他一眼:“那你干脆什么都不带不是更好?就看你到那里穿什么用什么。”
白炳雄干脆点头:“什么也不带就很好,这次不是出去剿匪,是去边关,有大营,有阵地,有朝廷的补给,不会像从前那样,一点伤药都要自己带,你别忙活了,咱们说说话,一会儿就该走了。”
李氏把最后一件衣服塞进白炳雄的那个大包袱里,竭力让自己不露出半点伤心来。
“该说的都说了,你只要好好地回来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求了。”
白炳雄沉重地点点头:“放心,我一准儿平平安安回来,这么多年,我又没闲着,一直在剿匪,不就是胡人吗,我又不是那些被养废了的兵油子,你只管放心。”
到了白炳雄带着亲兵出门的时候,李氏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红了眼圈。
出征将士是不许家人去军营送的,只能送出自己家门口,李氏和白祥欢都在门外止了步。
“老爷,一路保重。”李氏的声音很平静,没有半丝哭腔。
天还只是蒙蒙亮,白炳雄骑在马上,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朦朦胧胧的宅子,和门口站着的妻儿,心有不舍却终究还是一扬马鞭,催马而去。
他舍不得他的家,可是,要是胡人入侵,那就什么都没了。
等马蹄声踩在青石板路上的“哒哒”声彻底消失,李氏才回过身,靠在儿子肩头哭了起来。
“从前你父亲怪你不肯习武,如今倒是不错,要是你们父子都去了,那可真是活活挖了我的心去。”
哭了一场,李氏擦了擦眼泪,慢慢往回走,却觉得宅子里空空的。
“你妹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送走了丈夫,又开始想女儿。
白祥欢一直在旁边劝慰,见母亲能挪开心思想别的,也松了口气:“妹妹这几日的家书也该到了,母亲别急,儿子今儿就去驿站问问。”
等到天大亮,白祥欢去往县学的路上,已经见大街上人头攒动,全都往城门的方向涌动而去。
大齐边境已经多年没有战乱了,大齐的军中换防编制早就不比从前了,虢州驻军也大多没有经历过残酷的战争,最多也就是跟着出去剿剿匪,大多都是本地人,此时调兵,十家军户有五六家有丈夫或是儿子要去,虽然说了不许去军营送,但是都赶去城外道旁相送,或许还能多看丈夫儿子一眼,谁知道这一去,回来的又能有多少人呢?
白祥欢想到了在父亲面前平静安然,父亲走后却哭成泪人的母亲。
母亲不在父亲面前落泪,不去城外相送,是怕搅得父亲一路心中牵挂,不得安宁,若是心有挂碍,对上战场的人来说,是大忌。
他选择了一条跟父亲完全不同的路,但是此后,他一定会肩负起白家长子的责任,好好地照看母亲,等着父亲回来。
在一片离别不舍的哭声中,浩浩荡荡的人马离开了虢州,向西而去,一路上旌旗招展,声势迫人,谁也不敢掉以轻心,一路骑兵先行,步兵随后,皆是日以继夜地赶赴边关,虽然有心中惧怕的人,但大多数人,身为军中男儿,都怀抱着一腔报效国家,建功立业的热血,是以虽然路途漫长,却兵行神速。
这一日傍晚,何七骑在马上,立在山头,与身后的十几骑人马一起看着官道上浩浩荡荡的军队过境,遥遥望见白炳雄的身影,不由得感慨。
“这都是忠肝义胆之士啊!”
他就知道,白大人那样的人,此次必定是远赴边关的。
他身后的中年人,此次随行的幕僚袁先生闻言搭话:“可是有公子故人?”
何七回头看他一眼,奇道:“先生如何得知?”
“一路上咱们见到的增援军队也不少,可是公子并未驻足看视,并且这队人马,是虢州军属下,想必有公子故人。”
何七颔首,袁先生却是话音一转:“可惜大齐忠肝义胆之人不少,但能得善终者寥寥。”
“先生何意?您是说像我父亲那样的?”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历来帝王之心莫过于此,何七并没有多想。
但袁先生却摇头:“非也。公子,大齐已经有整整二十年没有过这样大规模的战事了,高宗皇帝在时,诸将与秦王殿下已经为先帝将路扫平,走平坦大道固然很好,可走得久了,一旦走上崎岖坎坷之路,就难说了,此次大齐各地军队齐动,别的不说,粮草军需就是首位,大齐表面看国富民强,可是这种时候,皇帝还要修建招魂台,还要大肆选秀,户部尚书朱思明为人圆滑媚上,户部又能为这些忠肝义胆之士拨出多少银两呢?若是银两军需短缺,那就……”
何七骤然明白过来,若是粮草军需跟不上,将士又拿什么去打仗呢?此时盛夏,棉服不必,但是粮草,刀兵,医药,缺一不可。
“荒唐!”
经历了几场生死之战,明白了沙场艰难,对那个未曾谋面的皇帝堂兄,何七心中骤然升起一股厌憎。
为人君者,民为重,社稷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