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饮冰像死猪般被丢进牢里。他稳住身子,盘腿靠在古旧的石壁上。
雨渐歇10 他看见了侯雪,浑然间冷冷地笑起来。
侯雪道:“你笑什么?”
陆饮冰道:“我笑你蠢!”
侯雪道攥紧了枪。陆饮冰看着他的枪,忽笑得更厉害,也不说为什么笑,弄得侯雪迎头便是一枪!
陆饮冰瞅准时机,猛地抓住枪头。侯雪一惊,忽然经络暴起,将枪猛地拽回来!这凌厉的动作,已将陆饮冰掌心的皮肉全给磨破,滴出鲜红鲜红的血,像白雪中盛开了鲜红色的梅林。
陆饮冰“啧”了一声,握紧他流血如注的手。
侯雪道:“你找死。”
“呵,恰恰相反,我还想活很久。”陆饮冰忽又沉寂下去。
侯雪继续盯着他,好似蛰于黑暗的野兽,少有词语可以形容他。这样一副脸孔容易令人想到:绝望、不甘。好似冰封万里的红雪之下,还有那惊天的熔滔,要将人焚烧殆尽。
少有人可以盯着他的眼超过半分钟。
除了陆饮冰。
陆饮冰原本就是这样的人,歌绝训诫:唯武不屈,困难好似弹簧一样,你强它就弱,你弱它就强。若有人用恶狼一样的眼神钳制住你,你就得千倍、万倍地奉还回去。
所以他瞪大眼睛,迸射出同样的杀气。
可侯雪那种独特的杀意,那种浑身发散着危险的味道无人可以效仿。陆饮冰好似龙前的毛毛虫,那么地渺小,那么地勇敢。
“咳、咳。”陆饮冰叫得有些吃力,咳了两声,接着道:“你是为什么被关进来的?”
侯雪没有回答。
陆饮冰道:“我本想从朔城内端开一条血路,没想到双拳难敌四手,真是英雄末路啊。”
朔城现逾五十万兵力,若真要这样算下去,岂非要对付两百多万个敌手。
大夫在旁边偷笑,却见侯雪直直地盯着他,莫不是将这事情当真了。侯雪道:“你真得要成为朔族的敌人?”
陆饮冰笑道:“按照我的脾气,或许整个青州都将成为我的敌人,是万人敌!”
大夫忍不住盈盈地笑了:“想这青州诸国,东蛮、西水,北歌绝,南扶桑,游民散族无数......这雄浑巨大的世界版图,你若能闪耀那么一小会儿,足以名垂青史了。”
陆饮冰忽然认真地盯着她,盯得大夫脸泛桃红,渐渐觉得不好意思了。
他的眼睛,睿智、冷静,偶尔闪过一丝狡猾的意味儿。还不是那种小小的狡猾,是那种深藏不露,一鸣惊人的感觉,陆饮冰只是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别人都觉得是这坏小子满腹坏水,是在盘算着什么呢。
相比之下,侯雪就显得内敛,像荒野中四处流浪的野狼,充斥着无与伦比的杀气。可能侯雪这样的人不如陆饮冰那么讨人喜欢,他懂得荒野里食物的重要,他会为了那少得可怜的食物奋斗到满身疮痍,别人看来真是足够了,可在侯雪看来,这不过是份内之事。
值得他认定的东西不多,所以他一旦认定了某些东西,所以他会奋力去保护那些东西。
侯雪盯着陆饮冰,恍惚间有种奇妙的感觉。
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出了些许意味。
侯雪用他少年沙哑的声音问道:“你是谁?”
陆饮冰道:“我叫陆饮冰,你又是谁呢?”
侯雪道:“我没有名字,但我站在这里。”
陆饮冰道:“人怎么可能没有名字呢?”大夫附和道:“歌绝的世子哟,你大可以叫他侯雪。”
侯雪没有说话,他只是喃喃着一些难以听到的话语,握着长枪的手一直攥到咯咯发响。他的发丝轻垂,那墨黑的头发比陆饮冰枯槁许多,可是受尽了风霜的磨砺。
相比之下,陆饮冰那头发乌黑发亮,好似黑缎子一般披散在腰间,微微束着,便让许多女人们都很羡慕。大夫看得出神,多想抚一抚、摸一摸那柔缎般的秀发。
侯雪皱紧了眉头,他墨黑而深长的睫毛也轻轻擞动着。
恍然,名字对他没有太大的意义,无论是他的爹、还是他的娘,都将他抛在了一望无际的荒野中。他生来懂得太多,所以许多时候都不用说话。
侯雪的嘴唇忽然动了,他说:“陆饮冰,你会将军队带到朔城?会用铁蹄将所有人的幸福生活碾碎吗?”
陆饮冰的笑容忽又黯淡下去,他道:“我多么希望大家和平相处,大家拼起一条绵延百里的桌子,在大草原上喝酒聊天,看着大而圆的落日从扶桑的残城中缓缓落下。”
“一无是处!”
侯雪忽然喊了出来,眼神迸发出一丝难以寻觅的微弱光芒。
想要一方歌舞升平,就总有另一方残垣断壁。
整个世界都在寻找微妙的平衡点。
但青州历史上的九千万年,无人做到。
陆饮冰忽然转过头,盯着侯雪,道:“若我无法避免地杀入歌绝,毁掉现在的一切,你难道会阻止我吗?”
侯雪道:“会。”
“可你看起来并不像朔原长大的人。”
“这并不重要?”
“并不重要。”他的朋友“赤”是朔原长大的,它喜欢朔原的水、朔原的山。
“好像我的世界,只有与赤跑过的地方那么大。”侯雪微闭眼睛,深情地望着外边,赤现在怎样?
朔族的皇宫外,侯殓在他的金玉棺材中沉睡。
无数士兵与百姓簇拥着他,猛虎营残存的将士满身疮痍,即使没了腿,爬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