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浪直接上手,抓一枚汤包囫囵放进嘴里。
牙齿咬破面皮,香浓的汤汁四溅,烫得他舌头发麻,半个字都说不出。
燕宁见他这幅惨状,刚夹起的汤包此刻已放下。她才不希望自己的嘴被烫起泡呢。
店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嘹亮的吆喝声:“牛肉大锅贴,外脆馅里嫩,一贴不过瘾,两贴不嫌多,三贴四贴下了肚,堪把神仙日子过——”
吆喝声中,一个头戴毡帽的红脸壮汉,推着一手推车走近了这家小店,车上油锅砖灶正在冒烟。
砖灶中煤炭烧得正旺,火上油锅里翻着几只锅贴,鲜香之气跟着噼啪油爆声四下乱窜。
手推车刚停好,暗处又响起了竹板声,一个声音跟着节拍道:“小葱虾皮豆腐涝,延年益寿永不老——”
这回来的是个精瘦的小个子,肩上扛着条扁担,晃晃悠悠走过来。担子前面是一个严丝合缝盖好的大木桶,后面是个碗筷佐料的青纱小柜子,还斜绑一只陈旧的小方凳。
叶小浪和燕宁面面相觑。这些小贩怎么都跑到别人店门口招揽生意了?店家也不驱赶?
来的小贩远不止这两个。
没多一会儿,卖糕团的、卖鸭头的、卖鸭血粉丝的、卖状元卤蛋的,甚至还有卖团扇丝帕的,五花八门的小贩跟在这两人后面,挑着担子推着车,陆陆续续鱼贯而来。
这间小店前如庙会一般热闹起来,若不是离年节还有一个多月,倒真像年货集市。
燕宁忽然发现,这些担子上都是江南一带的小吃。
她曾经去过江南,在夜市或早市上,这样的小吃一条龙连满秦淮河边,和秦楼楚馆隔着水面遥遥相望。
可是这些江南小吃怎么会一窝蜂跑到朔风凛冽的黄河岸边来了?
她回过头,看见叶小浪正小心翼翼地试着汤包的热度。
等等,汤包?这做法和北方截然不同,根本是江南的小笼包。
连理树下,卖小笼包的老婆婆已经不见了。
她不想要笼屉了吗?
还是说,一两银子足够她再置办十个八个笼屉,而她害怕燕宁反悔,再把银子要回去?
江南,江南……他们必定是一起来的。
可是为他们到这里来所为何事?
反正绝对不是真心要做生意。
燕宁点点桌面:“这些人都有功夫,可能是冲着我们来的。你认识他们吗?”
叶小浪连眼皮都懒得抬起:“别打草惊蛇啦……我们只需要安静喝酒。”
燕宁展颜一笑:“你不去找他们,难道他们就不会来找你?”
叶小浪撑着额头:“那我也……嗝,没办法了。”
燕宁见他目光迷离,问:“你又怎么了?”
叶小浪道:“我有点醉了。”
人要真的想醉,还是挺容易喝醉的。
燕宁无奈道:“醉了就趴下。”
叶小浪道:“嗯。”他放心地伏在桌面上,枕着两条胳膊闭上双眼。
来满十个行商小贩后,终于再也没人靠近了。
已来的人似乎已经约好,整齐站在门口两边,留出一条宽阔的路。
燕宁再等了半炷香,就看到一顶绒布小轿,自路远处悠然而来。
抬轿的是四个锦衣后生,虽然看起来并不孔武有力,但他们脚步却丝毫不见疲累,一看就是轻功了得的练家子。
小轿在十五双眼睛热切注视下停住,左一后生打帘,一华服中年妇人缓缓从轿内走出。
燕宁一眼便认定,这就是方才卖包子的老婆婆。
但她并不驼背,也没有深刻皱纹,论形貌虽看得出年纪不小,却自有一番气韵风致。
妇人凝视燕宁许久,率先开口:“你是燕宁?”
这声音丝毫没有中年妇女常见的通病——过分尖刻或过分低哑,而是如东珠般圆润柔滑,令人心底陡生几分亲切。
燕宁一抱拳,道:“正是,不知前辈高姓大名?乔装改扮又所为何事?”
这两个问题,妇人只用了一个答案:“老身来自血刀门。”
燕宁不由怔住:“您是安乐婆婆?”
不见其人,却闻其名,说的就是眼下这种情况。安乐婆婆本是血刀门门主柴天阙的姑妈,明明只有四十几岁,却偏要给自己取个“婆婆”的绰号,就连自称时也爱用“老身”。
血刀门总部乃在江南,他们千里迢迢赶来,莫非是因为柴天阙之事?
燕宁不禁暗自叫苦,这件事她竟已忘得一干二净了。
论武功,安乐婆婆一人能抵四个柴天阙,若不是因为已经出嫁,血刀门门主本该是她。
安乐婆婆稍打量下她,道:“有些旧事,老身想和你聊聊。”
燕宁苦笑道:“我若不听,会有什么后果?”
安乐婆婆瞥了叶小浪一眼,道:“老身随时可以杀这只醉鬼。”
“您杀了他也没用,”燕宁按住腰间短剑,“河图洛书是假的,根本找不到宝藏。”
她按住短剑的同时,十个小贩也齐刷刷将手伸到自己的“家当”里,取出各自预备的环首钢刀。
安乐婆婆冷笑道:“老身不想要宝藏。鬼面公子杀死我侄儿,这条命他难道不想给个交代?”
燕宁连忙道:“柴天阙的死与他无关!”
安乐婆婆道:“是吗?”
燕宁咬咬牙:“柴天阙的胳膊是我砍断的,我承认。可……鬼面公子武艺不精,他决计杀不了柴天阙。”
安乐婆婆大笑:“鬼面公子连谢菩萨都敢杀,怎么能说武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