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缺向天残赞许地点点头,冷冷看向燕宁,嗤笑道:“燕大人,你的样貌还过得去,可惜太多管闲事了。”
燕宁无法言语,她的喉咙已经被悲伤和失望噎住,几乎透不过气。
她一直认为天残是个敦厚诚实的人,现在才发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天残垂下头,狂风将他的乱发卷起,迷住了眼睛。
他惟愿她一直紧闭嘴巴,因为他不想再听她说话,更加不想看她。他害怕自己下不了手。
地缺冷冷道:“抬起头看着她!”
天残身体一震。
地缺斥责道:“若你连你要杀的人都不敢看,你就永远真正正正是个废人!”
天残又是一震,喃喃自语:“我不是废人,我绝不是……”他咬紧牙关,浑身颤抖着,眼中杀机四溢。
地缺满意地笑笑,道:“燕宁对我们还算坦荡,所以我们不妨给她个痛快。你知道朝哪里下手才最快最不痛苦吗?”
天残道:“我知道,是鸠尾穴,在脐上七寸之处。”
地缺道:“不错,你动手吧。”
天残用一种怪异的姿势,慢慢向燕宁走来。他的右腿向前迈了一大步,左腿才能勉强跟上,足尖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地缺心满意足地微笑着,仿佛在欣赏世上最为有趣的秦腔剧目。
天残几乎将牙齿咬碎,手背上青筋毕露。
燕宁闭上眼,幽幽叹了口气。
朔风呼啸,寒如刀割。
天残的出手又精准又迅疾,完全不给人一丝反应的时间,刹那间就刺入了鸠尾穴。
不过,那是地缺的脐上七寸处。
地缺飨足的笑容立刻变得死灰,双目凸起瞪着他,面孔急剧扭曲,全身肌肉都已绷紧。
天残的双眼布满红血丝,每一道血丝都诉说着他的痛苦、纠结和愧疚。他垂下头,瑟瑟发抖的手已经握不住匕首柄。
刺穿这里,的确是能最快、最不痛苦地致人于死地。
地缺的腰弓成一尾虾,仍仰起头紧紧瞪着天残,两只眼球几乎从眼眶中滚落。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已说不出了。
冰冷锐利的锋刃镶嵌在地缺的腹部中央,如同坠入冰河一般的寒意,从他体内最深处的骨髓向皮肤发散。
天残闭上眼,毫不犹豫地拔出了匕首,浓血飞箭一般射出来,喷得他满脸腥臭。
地缺就这样无声无息倒了下去。
原来他的死亡也是这般轻易。
天残拖着那条僵硬的左腿,踉跄着,跪伏在地缺面前。
“恨曹贼气的我牙关紧咬,欺寡人霸朝纲下压众僚……”天残的嗓音沙哑而低沉。
可再也没有人会接他的下一句了。
地缺凸起的瞳孔已经散开,却仍旧盯着天残——他的生死至交,他的伙伴兄弟。
天残地缺的阵法世上无人能破,除了他们自己。
天残伸出手,缓缓合上了地缺的眼睛。
燕宁怔忡地看着天残,低声唤道:“天残……”
天残缓缓看向她,凄凉地笑了:“燕宁,我也想做个英雄。”
燕宁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她并没有看走眼,他的确是个敦厚诚实的人。
下一刻,天残忽然扬起手,将匕首的尖端对准自己的喉咙!
“不要!”
利刃划破动脉,鲜血喷洒溅射。
燕宁跌坐在地,死死按住他鲜血奔涌的颈动脉,仿佛猩红急流势不可挡地挤出她的指缝。
可一切只是徒劳。天残四肢抽搐了片刻,头一歪,再也不能动弹。
鲜红浓稠的血,在花岗岩上慢慢的流淌,沾湿了燕宁的衣裙。
他是世上最伟大的人。
燕宁注视着天残的遗体,眼中只余下一片红色。
悲伤的红色,罪恶的红色,承载仇恨与报复的红色……
红色。
达瓦卓玛还在原处纹丝不动,她也不能动,因为她的脖子上已架了一把匕首,地缺的匕首。
匕首在叶小浪手里,叶小浪已经站在达瓦卓玛身后。
他的脸色很难看,因为刚才挨得那两拐杖实在太重,让他的脑子现在还是一片嗡嗡噪声。
他知道天残地缺虽然与人交手的经验不一定很多,但江湖阅历一定比他丰富得多,人也机警谨慎得多。
他们会被他装晕唬过一时,但无论他偷偷做出什么小动作,都休想逃过他们的眼睛。
若不是天残反水,他险些因为燕宁而出手,到时候死的就会是他们两个了。
叶小浪隐隐对天残起了由衷的敬意。
达瓦卓玛的瞳孔因愤恨而收缩,不甘道:“我没有输给你们,我是输给了这个败类!”
燕宁冷笑道:“他不是败类,你连他的一根手指头也比不上。”
达瓦卓玛道:“可他死了,我还活着。”
燕宁的眼中忽然充满了仇恨,瞪着达瓦卓玛,一字字道:“今天你要是不能死在这里,我燕宁就不叫‘燕红衣’!”
达瓦卓玛轻轻地笑了笑,指尖忽然弹出了一条三寸长钉,刺向太子的天灵盖。
叶小浪一惊,连忙出手阻止,达瓦卓玛的手在空中画出一道圆弧,就此刺向叶小浪的眼睛。
叶小浪双足点地,一个鹞子翻身,勉强躲过。
达瓦卓玛抚摸着太子白净的小脸蛋,笑得像吐信子的毒蛇。
叶小浪勃然大怒:“你说过你不会伤害太子!”
达瓦卓玛疑惑道:“哦?我什么时候说过?”
叶小浪已觉得喉头发苦,低头看向燕宁,自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