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瑾撑着胳膊肘从床上爬起来:“总之,谢谢你来。若是被阿扈看到了我这副样子,又要害他担心了,他虽然平日里看起来冷冰冰的,实际上心肠却并不坏。”
白念波不屑:“在你眼里,谁都不算坏。”
白瑾微笑:“不,起码你是坏人这点,我是知道的。”
白念波眼中燃起一抹光亮,倏地又暗下来:“但你不恨我。”
他把话题又绕了回来,白瑾厌烦地一皱眉,不说话。
白念波继续追问:“因为我不配?”
“恨又如何?”白瑾蜷起身子,将脸深深地埋在膝盖间:“恨不恨,最后都会变成这样。”
“哈哈哈。”白念波笑了起来,长长的不遗余力地笑了一串,最后连声音也没有了,只剩下断断续续颤抖的气声,听起来倒更像是在哭。
原来如此,他用尽手段奋斗努力了这么多年,在对方眼中却只是推动命运流转的一个关节,连对手都算不上,白瑾自作主张地弃了权,他连赢都赢的不漂亮。
“你既然知道最后会变成这样,”擦掉眼角笑出的眼泪,白念波盯着白瑾:“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放弃?为什么还要和我斗,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弄成这个鬼样子?!”
白瑾好像是太累了,又好像是在思考,良久后他才慢慢说:“因为这样,就没有遗憾了。”
白念波“嘁”了一声,脸却别了过去:“说得跟遗言似的。”
“不错。”白瑾歪过头想了想,笑道:“是墓志铭,麻烦哥哥到时帮我刻上。”
白念波听到这里,几乎有些崩溃。
可下一秒有什么在眼前一闪而过,他又像是得到某种心理安慰一般,缓缓松了口气放下心来——担心什么呢?事情一直都是这样发展的,也必定会向着所有人预想的方向走下去,即便会结束,也会再重新开始,回到那两个人相识的最初,一遍遍地循环。
“那白瑶呢?”白念波忽然问。
“阿瑶?”白瑾脸色变得温柔起来。
“那是个魔鬼。”白念波冷笑:“你就这么放任她不管了?”
白瑾冷漠地看向他:“你又懂她的什么呢?”
“好好,我不懂!你懂!”白念波咬牙:“你们这两个疯子,我真是中了邪才陪你们搅了这趟浑水——”
他气得一脚踹翻了凳子,冷不防阿扈忽然敲门,探身进来一脸凝重,迟疑地看向白瑾:“少爷……”
白瑾道:“怎么了?”
阿扈咬了咬嘴唇,自始至终没有看白念波一眼:“从南边运来的那批西药,路上翻了车,全烧没了,司机也没能活。”
“怎么翻的?”
“还不清楚。”
白瑾似乎是放空了几秒,半晌,笑着对白念波道:“我的哥哥,你还真是一点活路都不给我留啊。”
白念波说不出话。
他这个头号嫌疑犯,解释不出来,也不想解释,震惊地看了眼阿扈,正是一副贼喊捉贼的嘴脸。白瑾大鼓双掌,脸上有赞许之意:“做得漂亮,下一步是什么?皮货店?还是我和老顾合伙的那家洋行?那家的话,黎先生应该已经……”
他絮絮叨叨地说下去,突然变得格外话多,白念波猛地一咬牙,手掌在窒闷的空气中攥成一团——他几乎想要掐死白瑾。
“少爷,”阿扈这才发现白瑾那满的青紫痕迹,像是忍无可忍了,声音颤抖着说:“先去洗个澡吧,当心着凉。”
说着走到床边,自作主张地要把白瑾抱起来,白瑾起初还任他摆布,谁想起身的时候双腿一抖,一股白色液体毫无预兆地就从大腿缝隙间流了下来。
阿扈眼尖,当时身子就是一僵,仓皇地去看白念波,却见对方直冲冲地朝这边走来,从他怀中接过白瑾,梦游似的朝浴室去了。
很快浴室就传来了哗哗的水声,白念波用热水猛冲白瑾的身子,水汽氤氲着弥漫在砖瓦房里,衬得白瑾一张脸若隐若现,当真是在梦里一般。白念波眯起眼睛,和着嘈杂的水声,忽然梦呓似的叫他:“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