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律听他这么一说,脑子里不知道怎么就蹦出了四个字——微服私访。
“你……”
他沉默了一会,忽然试探着开了口,“你知道鬼帝吗?”
“知道啊。”酆都答得很快,“鬼界的老大嘛,怎么了?”
“没什么,你看着点儿路!”郁律心里有了数——自己八成是想多了。
酆都打开车窗,外头迎面开来一辆大卡车,兜头就盖了他一脸土,郁律见了哈哈大笑:“刚才就说外面不干净,再说车里开着冷气,你开窗户干嘛。”
酆都扯了下嘴角,没说话。
“现在先去哪儿?”郁律眼看汽车有渐渐开离市中心的意思。
“八堡山。”酆都看了他一眼,“你不想去?”
郁律摸了摸肚子:“倒也不是……”
酆都斜眼看他那口不对心的样儿,差点没笑,二话不说把车掉了头:“那就把你放到一个休息的地儿,过几个小时再来接你,行不行?”
随着郁律那一点头,车子飞速驶下三环往东开,十来分钟后,在一家茶餐厅门口停下了。
门口种了一排婀娜的合欢树,在清晨带着隔夜雨味的风里簌簌摇动着,时不时抖下几缕淡香。
郁律撑着伞跳下车,站在合欢树下,脚边全是羽毛扇子似的粉红的合欢花,旁边石砖缝里还舀着浅浅的小水坑,映着水蓝的天,和他漆黑的伞檐。
顿时生出了几分玩心,郁律抬脚在那水洼上猛地一踩,扬起脸撞到酆都眼中时,瞳仁里还流转着一丝活泼的光。酆都本来是直着朝他走过来的,看到这里却是一怔,随后非常顺其自然地回了郁律一个笑,英气逼人的五官少了几分锋锐,柔和得像要化了。
郁律瞬间低下了头,一只野狗刚好路过,对他汪汪叫。
酆都扒拉开野狗,要带郁律到茶餐厅里去点餐,说是茶餐厅里能一直从早上坐到下午,还有一堆杂志报纸ipad随便看,等人再适合不过了。
郁律有点犹豫:“你让我一个人在那里头吃?”
酆都理所当然地一点头,有点没明白,想了片刻忽然笑道:“怎么,想让我陪你?”
郁律向他投出淡淡的关爱傻子的眼神:“等服务生走到我那桌的时候,看见勺子筷子在空中乱飞,报纸自己在那翻页,还不得吓死?”
“噗。”酆都一拍脑门:“还真是,忘了你现在是个小菜比了,连个实体都没有。”
郁律哐叽一跺脚:“我跟你说你要再说我菜我可真急了啊!”
好歹他也是和何清山陆老板正面杠过的人了,怎么在酆都眼里就啥也不是了呢。
他光顾着计较“菜比”了,完全忽略了被酆都加粗加黑的“现在”二字,两人又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鬼,一言不合就开吵,吵到最后郁律一咬嘴唇,哼哼着往一个僻静地的长凳上一坐,跟尊石像似的一动不动。
酆都又气又笑,觉得牛都没他轴,只好买了外卖出来塞他怀里:“吃,不吃揍你!”
郁律乐呵呵地闻着里面叉烧包的香气,板着脸:“滚吧。”
然后他耳边响起一阵风声,起先还以为酆都走了,没想到下一秒,一双铁铸似的手臂环在他脖子上,猛地从背后将他一搂,同时脑头顶一凉,是那人阴凉的吐息喷在发梢上:“我走了啊!”
郁律手里的包子差一点就要掉在地上了,已经没心思计较他耍流氓的事,半看半不看地对着酆都道:“嗯,拜拜。”
酆都在阳光下笑得整个人像在发光:“一会儿就回来。”
郁律含混地嗯了一声,嗓子眼硬塞了半个包子,他拍着胸脯,比死那会儿还难受。好不容易吞下这口包子,酆都连人带车已经扬长而去。
对着那尘烟弥漫的地方怔了半晌,郁律低下头忽然道:“这大马虎眼,也不给我买瓶水。”
说完他自己怔了一下,觉得这话既有点像埋怨,又有点像撒娇,无声地吞咽了一下,他被这个念头吓了一大跳。一把掏出大哥大,他将无声抗议一晚骂到嗓子冒烟的小熊放了出来。
金光一闪,小熊弯曲着腿儿扑倒在他膝盖上,眼都发黑:“饿——饿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