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琴正说着,另一个已婚的姑娘小珍也插嘴:“池姐,是真的,自从我结婚后厂长好几次问我打不打算要孩子,还暗示我说,要是我打算要孩子的话就要早点跟她说,她说工厂现在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她就要准备好换人了。”
池胜男听着小琴小珍的话太诧异了,女性员工怀孕的确会对工厂生产造成不便,作为领导提前做好安排没错,可也不至于要换人啊,她突然想起来,之前赵楠跟她说让她留意在学校找几个男性设计师,当时自己还想着工厂是不是要扩大规模了,只是她在学校并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她回复了赵楠也就没再多想了,没想到当时赵楠就想着要把几个设计师都换掉。
想来赵楠早就打算等几个姑娘怀孕就炒她们鱿鱼,在池胜男看来这么做不仅在道义上站不住脚,从自身利益来看也是得不偿失,设计这一行毕竟是女性更加在行,心细如发是女性普遍的性格特点,所以很多职业更偏向于招女性,当然女性也有女性在职场上的不便之处,生孩子以及生完孩子后几个月的哺乳期会让女性的事业发展中断,她之前也听很多同行向她抱怨过招女性员工麻烦实在太多,与找女性相比,他们更愿意招男性。
可如果因为这些麻烦而拒绝招女性员工那就舍本逐末了,不过她现在既然要离开公司,这些事情也跟她没什么关系了,她只是简单安慰了两位姑娘几句,收拾了东西就离开了服装厂。
不再是凶宅的房子依然能让她夜不安枕,这一晚她总是有很不安定的感觉,在梦里像是放电影似的反反复复地回放着她十六岁那年发生的事,她醒过来的时候浑身都是冷汗,她已经很久没有梦到梧桐村了,记得上一次做这样的梦是遇到林海的那几天。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漂泊,无论她有一颗多么坚强的心,都总有觉得自己孤独无依像浮萍漂泊的时刻,不过也好,人在逆境中总是更容易清醒,失去服装厂的工作虽然让她难过,却也让她开始思考新的出路。
事实上之前在青春服装厂的时候她就考虑过自立门户的事情,只是人在安逸中总是懒得多想一步,其实就算她继续在青春服装厂带着也迟早要脱离那里,她可不想一辈子都帮别人打工,且赵楠为人处世太过自我,听不进他人建议,池胜男在工作上跟她沟通起来总觉得非常累,每次跟赵楠沟通过一次总觉得浑身的正能量都被抽干似的,当然赵楠的雷厉风行坚毅果决,也是女性、甚至很多男性身上没有的,她自己是曾跨入二十一世纪才知道广告效益的人,而赵楠身处于这个时代,能够听从她的建议下血本在央视投放广告,她的眼界和魄力已经不一般了,跟郑静舅舅那家服装厂相比,青春服装厂的前途只会更好,不会差。
离开了也好,事情发展到现在虽然超出了她的预料,却也在一定程度上遂了她的意。
只是要建立服装厂,厂房、工作室都不是问题,设计师才是关键。
现在仔细回顾起来赵楠以前跟她抱怨过,以前青春服装厂是因为规模小经费有限,且当时的中专生说起来还是非常牛皮哄哄的,可现在国家已经取消了中专生分配工作的特权,大学生在人才市场的吃香让愿意继续读大学的人猛增,随着央视投放广告增加了公司的知名度,赵楠开始觉得厂里的设计师的学历过低,以工厂发给几个设计师的工资已经足够找到大学生,现在是时候对工厂员工需要进行大换血了。
可池胜男却不以为然,学历固然是招聘人才的重要指标,可学历跟能力之间不能划等号,大学生多了几年在学校学习的时光,而设计师却有更长的时间在学习并且实践,而且她们陪伴公司度过最艰苦的几年,建立起来的这份感情是很特殊的。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今天学校
没有课,她想去其他服装厂取点经,之前她找工作的时候就已经收集了本市好几家服装厂的名单,这次也可以派上用场了。
她去的第一家服装厂刚到门口就看到一辆集装卡车正在装一批西服,她就过去一看,那西服设计得轻薄而又讲究,一问原来都是出口的,看尺码是外国人的尺寸。
她假装对西服感兴趣,跟服装厂的工作人员聊了会天,对方说现在做服装的个体户非常多,衣服的款式变化也是日新月异,而且服装利润本就不大,通常都是赚个块儿八毛的加工费,万一服装中途出了茬子,白干几个月都不能把漏洞补上,所以他们老板就想了个办法开始做出口服装,把做好的服装卖到外国去,果然赚到不少钱。
九十年代的高级百货商场卖的高级西装分为两种:日本款式和英国款式。日本式的品牌有“罗马”“顺美”,它的特点是贴身瘦腰、窄袖子,服装上衣两边开叉。英国式的品牌有“金利来”,它的特点是气派、飘逸,服装上衣中间开叉。
池胜男之前在青春服装厂也设计过几款西服,不过中国人的西服跟日本和英国的有些不同,日本的西装两边开叉,因为日本人每天都要鞠躬,这样上衣在鞠躬的时候不皱又保持臀部的美光,英国人的西服是从骑士服装演变过来,为了骑马时的舒服感,上衣全开成高叉。
但是中国人既不需要鞠躬也不需要骑马,面料不要国际流行的毛涤,因为老百姓认为全毛的就是最贵的,所以服装厂普遍选用毛感十足的全羊毛瑟维呢做主料,颜色只两种:灰色和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