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落英听到布谷鸟的叫声从刻意打开的窗崖下传进来,很清脆,很空灵,可是,她却连一点点欣赏的兴趣都没有。她的喉咙干干的,嘴唇也裂开苍白的皮,一咽口水,胃里就是一阵酸痛,细瘦的双腿像是和床板长在了一起,想动弹一下,都丝毫知觉也没有。
落英勉强撑着床帏边才坐起来,她看到门外有人在对话。那些话,她早已听了好几遍了,索性不耐烦地闪过眼睛,低头穿鞋。
“落英还是没吃东西吗?”牛叔声音不高,却满溢忧心的语气,连嘴巴都板成一块坚硬的石槽。
“嗯,饭菜没动过,茶水也坏味了,我都收回来了!”玲玉一一回道。
“这碗粥,是三胡子特意煮的,养气活血,你端进去,问她吃不吃,实在不行的话,我来应付,再这样下去,迟早会饿死!”
“好!”玲玉端正姿势,准备敲门,不料门却吱呀一声在自己跟前打开了。
落英挂着苍白的一副脸对着光线,活像面具,把玲玉吓了一大跳,慌乱中退后好几步。
“你们在干嘛?”落英面无表情看了玲玉和牛叔一眼,明知故问道。
“来给你送饭!”牛叔毕竟是长辈,说起话来毫不含糊。
“我不吃!”落英冷冷道。
“你三天没吃东西了小姐!”玲玉语气有些激动。
“没关系,反正我抗饿。”
“饭也不吃,你还要上哪里?”牛叔看到她穿戴整齐,一眼便知道她要出门。
“我去江边走走!”落英背过脸理直气壮地说。
牛叔不放心,眼神示意玲玉道:“玲玉,去跟着小姐一块!”
玲玉还没点头答应,落英就愤愤然:“不用跟着我,我想自己出去走走!一个人静一静。”
玲玉嗫嗫嚅嚅,不知所措地看着牛叔。
那天,牛叔虽然看到了所幸没有被落英撕成碎片的四瓣信纸,也深知这孩子心里到底藏着多大的苦,可是,他毕竟是过来人,他知道,这封信虽然具有一定的破坏力,但对于落英而言,还不足以造成能将她摧毁的力量。
主动提出要出门了,是一个好预兆,说明她还留恋着外界的风景。
“让她去吧!”看到落英毅然远去的背影,牛叔妥协道,这妥协里,藏着一种微妙的信任。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落英发现,白居易的名作《忆江南》,被这个春天里的长江绘画的淋漓尽致,似幻如真。
好久没来了!你还好吗!落英欢快地奔跑在江岸线上,对着久违的活泼有力的春潮忘情欢呼。是啊!从来都是,时光如梭人似梦,一年年冰封的严酷始终也割不断风华正茂的大好时光。
青春,总要有个过程,我们好不容易才拥有这一次生命,千万不能轻易荒废。所以,去你的悲伤忧郁,去你的浑浑噩噩,我还是我,还是那个敢爱敢恨的白落英啊!
落英越呼吸就越兴奋,她每行进一步,背后就多出一个大大的脚印,脚印像一个深深的酒窝,不到几秒就被沙滩下冒出的江水灌地满满的。等她穿过了吆喝着准备过江捕鱼的船队,一群在长滩上边晒渔网边嬉闹的姑娘们,还有好些个志趣相投的正在江边腥臭的腐泥中撅河蚌的孩子们后,回头再望一眼自己的脚印,已然排成一条蜿蜒的曲线,长的望不到尽头了!
落英朝它一笑,心中觉得舒畅许多,我要继续向前走,一直走,绝不回头!她定定地告诉自己。
忽然,她瞥到一个并不起眼的东西正在江面上上下浮动,虽然不起眼,可今天的晨光实在太充足,使那个不起眼在闪闪发亮的江面上低调地宛如太阳的倒影。
反正离得也很近,落英决定走过去看看,她麻利地将裤管卷到膝盖的位置,本就打算今天来这里散步的,暗暗庆幸自己机智地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米白色短袄。
风声在耳边狂舞着呼啸,二月的春风煞似艺人手中锋利的绣花刀,剪开了冰面,剪掉了枯枝,剪出了红花绿草,也,剪断了风筝!
“哦!是一只风筝啊!”落英惊呼道。一定是哪个放风筝的孩子把风筝放地太高,以至于他小小年纪的力气没能驾驭得了鱼线,所以才掉落到这里。落英暗自脑补各种事发场景,不禁一个人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淌着被自己的搅浑的江水想去拉回那只风筝。
“落英,你在干嘛?快点回来!”落英听到附近有个人喊她,是男声,很着急的样子。风声扰乱了她的听觉,她一时辨不清在哪个方向,只好停下来四处观察,果真,就在自己来时的方位,有一个骑马的蓝衣男子正在火速扬鞭,马儿跑地越近,落英就越是肯定那人是于小胖,因为于小胖,最喜欢穿蓝色的衣服了啊!
落英其实淌的也不远,她立刻向小胖招招手,提高分贝回应他道:“我在这儿!小胖!”
等小胖彪着快马停到跟前的时候,马蹄溅起的水花打地落英一脸一身都是,落英撰起袖子擦擦脸,还不忘调皮地去摸大红马黑色的鼻子,她笑呵呵地对小胖说:“你怎么来啦?而且,还跑得那么拼命,是不是惹什么麻烦被人追杀了?”
小胖苍白的脸上不停地往下掉汗珠,他一边气吁吁地喘气,一边严肃地回道:“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啊!我怎么可能被追杀,倒是你!你在这里干什么?好好的,干嘛要往江里跑!”
“我往江里跑怎么了?”落英指着自己,一脸的不明所以。
小胖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