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和愿望机差不多的系统。”
“你不会觉得我是在胡说八道骗你吗?”
“不觉得。”
“可这些事情,我自己作为一个讲述者,都觉得有些天方夜谭。如果我是讲给普通人听的话,别人多半只会觉得我精神有问题。”
“不会,你说的这些完全有实现可能,你们在亚隙间生活了这么久,不会一直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吧?只要稍微想想,应该就能想到一个比较现实的答案。”
他的话触及了我一直在刻意回避的问题。
是的,在亚隙间这么长时间里,我们有太多“稍微想想”的机会,只是这种想法多半很快就被“多想无益”、“无法改变现状”这样的念头覆盖。其实我多多少少的确意识到了问题,但“安于现状”,对亚隙间的大部分人来说,太有诱惑力。所以我们倾向于相信外星人的确有这份神力,能无偿为我们建造一座伊甸园。
“我们先来说说你的机甲。从你身上的机甲的磨损程度来看,应该也是遭遇了不少外星生物了吧?那么你现在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
“你被外星生物攻击到身体过吗?受到过正常情况下会断肢流血级别的伤害吗?”
“有过。”
“那为什么你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呢?”
我大致猜到了他这么一步步问的理由,但还是回答了他。“我们每个人登陆地球时会穿上透明的生物甲,官方的说法是这东西穿上以后耐损耐耗耐磨,可以抵挡我们承受的一切伤害。我们受到攻击时的痛觉依然保留,但会稍微减轻一些……好吧,你就直接告诉我吧,你问这些到底是想和我说什么?”
“你听过‘缸中大脑’的比喻吗?”
“果然……是这样吗……”我用忍不住开始发抖的双手捂住脸。
缸中大脑是希拉里?普特南提出过的一个思想实验,他假设一个人施行了手术,大脑被从身体上切了下来,放进一个盛有维持脑存活营养液的缸中。当理月提到这个词的瞬间,别的话已经不用再多说。
“脑的神经末梢连接在计算机上,这台计算机按照程序向脑传送信息,以使他保持一切完全正常的幻觉。对于他来说,似乎人、物体、天空还都存在,自身的运动、身体感觉都可以输入。这个脑还可以被输入或截取记忆(截取掉大脑手术的记忆,然后输入他可能经历的各种环境、日常生活)。他甚至可以被输入代码,‘感觉’到他自己正在这里阅读一段有趣而荒唐的文字。”似乎是怕我不理解,理月特地将‘缸中大脑’的介绍又对着我读了一遍。
“可是如果按照量子论的说法……”
“你现在的情况不太一样,所以我们不需要讨论物质决定意识还是意识决定物质,也不需要讨论量子论和哲学间的关系,反正你对这些东西也不过是一知半解,”他接着说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慌乱,我并不是说你其实不存在。我目前的推论是,你们这些所谓来自地球的‘移民’并不真实存在于亚隙间内,你们被移动过去的仅仅是意识,你们的ròu_tǐ依旧维持着茧的状态,还留在地球上。处理意识是最方便的事情,蒲玛星人根本不需要在你们身上花太大力气就能达成你们人人满意的天堂。可当你们回地球进行‘归察’时,当然是没有ròu_tǐ的,这时就需要肉身的替代品,所以不存在什么透明的生物甲,这个生物甲本身,就是你们返回地球时的肢干。在用意识远程控制这个肢干的基础上,你们再带上头盔和武器,仅此罢了。”
“那为什么我们可以自己挑选武器呢?我们甚至可以随便定义武器的外型。”
“武器总共就那么几种,比如你想要一把特定的剑,也许蒲玛星人办不到,但它可以给你一把普通的剑,然后让你以为这就是你想要的那把剑。我说过,你们到了地球后,所看见的关于自己和别人的一切,都只是根据人类视觉订制的投射影像。”
“难道这些外星人……”
“不,这些外星生物是真实存在的,我可以证明。”
“那……你刚才说这里屏蔽了来自亚隙间信号,为什么我还能活动呢?”
“蒲玛星人既然能把你的意识从地球连接到位于另一个空间的亚隙间,那把你的意识同步到同样位于地球的某个地点相比一定是更容易的,同样位于地球的两个身体之间,意识进行的是‘同介质传输’,在位于地球的身体和亚隙间之间的意识传输,则是‘跨介质传输’。‘跨介质传输’才会有需要达成的特殊条件,比如所谓的‘信号’。”
“你这只是猜测吧?”我试图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但你已经有答案了。”理月目不转睛地直视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