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遥远的黑暗深处,有人从午睡中惊醒,蹙眉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个说张扬则有些阴沉、说内敛又有些孤高的黑衣男子,他相貌虽算不上太丑,可与他身边那面容精致到了极点的女子比起来,登时就显得普普通通、平淡无奇,丝毫不能吸引别人注意。只有那双薄唇不经意挑起来的时候,才会让人把视线从那女子身上别开,短暂地投到他的脸上。

不过现在,他身边并无那些一个劲儿盯着美人儿瞅的庸俗之人。此时幽冥安稳,往生河刚刚卷走了一批喜欢搞事的家伙,余下的亡魂们都退居在各自的陋室之中,互不打扰,互不干涉,有几个不开眼要来找他麻烦的,早被他一枪一个杀了个干净。

所以这位迎来了难得的平静。他本想好好睡上一觉,但眼睛才闭上没一会儿,便有一道杀气强横地撕裂虚空,精准无比地轰击到他的魂魄之上,让他瞬间惊醒了过来。

“有意思……”他打量四周,无所收获之后,就散去了眸中的神光,颇为慵懒地又窝回床上去,一边揉着眼睛打哈欠,一边给被他吵醒了的绝世美人儿讲解情况,“看来有个想杀我的家伙找到了我的留痕——不,不是幽冥这里的人,哼,没错了,必然是生之境。这得对我有多恨啊,杀气横贯两境,便是凤凰那老鸟,怕也做不到这种程度吧?”

旁边女子撩起青丝,露出她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莞尔低笑:“容公子可不恨你。”

“不恨我?嘿,我从他眼皮子底下硬生生抢走了你,他能不恨我?”

男子哈哈大笑起来。他勾住对面美人儿的下巴,颇为粗鲁地将自己的嘴唇凑了过去,顺势身体一翻,将对方按压在身底,手掌已经熟门熟路地摸向了禁忌之处。

“哎呀,你这野人!都有人投了杀气过来,你却还在这儿胡天胡地,自个儿寻死——看我废不了你的!”

女子发出似惊似怨的胡乱**声,她虽说也有曲肘、伸手、踢腿,摆出抗拒和不从的架势,但不论是她眉宇间流转的媚意,还是她面庞上绽开的笑靥,无不说明了她远不像自己说的话、摆出的动作那样誓要捍卫自己的贞操,恰恰相反,她这么做,只是想为二人的情/事增加一份乐趣罢了。

一番**之后,男子满足地叹息一声,大大咧咧地舒展四肢,呈大字型仰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女子则抱住他的一条胳膊,在他身边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任由青丝如绸缎,柔软顺滑地铺满了半边床铺。

两人一时无话,许久之后,依旧是男子先挑起话头:

“裳儿啊。”

“嗯。”

“想不想回去?”

“回去?去哪儿?”

“去昆仑啊,去看看咱们初见时的那座雪山,怎么样?我记得山顶上的雪莲花特别好看,虽然远不及你那么美,却也别有滋味儿,尤其是刚绽开的一刹那——”

“嗯,我记得你守了那朵花五个月,只为了看它从花苞绽放成花朵的瞬间呢。”

“守着它?不不,我那时只是在守着你,闲着无聊,顺便盯着一朵花打发时间罢了。”

“你守了我……多久来着?”

“六百九十九天。”

“记得真清楚啊。”

“关于你的事儿,我向来都记得很清楚。”

“那你应该也记得,我说过,不想再回昆仑了。”

“不回昆仑?那也行,咱们去东海走走。我当年布下的后手也该起了效果,如今几百年过去了,算算时间,那一位应该入局了吧……”

“嗯,应该吧……”

两人又都静默下来。

女子发了一会儿呆,忽的收敛了所有神色,轻声问道:“阿月,那一位必须要死吗?”

对方没有立刻给出回答,而这一位也没想着能得到什么让她放心的答案。但,就在她眨眨眼睛,准备把这段堵心的疑问抛诸脑后,重启新一轮愉快的话题时,忽然听到男子笑道:

“上古有神佛,而近代以来,万民只信仰自身。管他所谓何人,所为何事,既受千夫所指,敢不终耶?”

“问题就在于,”女子慢慢回道,“他并未被千夫所指。”

“没被千夫所指?裳儿,你居然到现在还相信,那一位能得到仇恨与排斥之外的东西?”男子哼了一声,“天地法则、世间大道、诸般强者,连我都能容忍,都允我大肆杀伐上万载,而他,哪一回能撑得过五千年?连这方天地都怕他、恨他、敌视他,连天道正统都想着法子用天劫轰死他,这真界的民心所向,还要我一一为你剖析么?”

女子摇摇头,叹了口气:“若他学会了爱,成了一个和你我一样的正常人,或许事有转机?”

“不会有转机的,便是有,那也是朝更恶劣的方向转了过去。”男子揉了揉她的头发,将语气中的煞气抹掉,重新归于平淡与漠然,“正因为本该无情的东西寻到了牵挂,我才设这个局,非要抹杀他不可,要是他学会了爱,学会了恨,学会了成为一个正常人,那就更留他不得了——记住,那个人是不可以有情的,我们这方世界需要大道与规则,但不需要一个有私心、讲情爱的无敌君主。所以,当我看到了他在哭的时候——”

“真界危矣,没错。”

女子更加低沉地又叹了口气,把自己的身体缩得更小了一些。

她还记得五千年前自己随手抛着玩儿的卦象,里头凶戾惨淡的局面差点儿让她以为真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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