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十,江都,大雨滂沱,城墙龙吐水。
徐北游独自一人撑着一把老旧油纸伞走上城头,欣赏着这幕难得的奇景。
粗重的雨滴从天而落,打在伞面上发出连绵不绝的噼啪声音,溅起一层细微的水雾。
就在这漫天一色的白茫茫中,忽然生出一抹不那么和谐的鲜艳红色,立足在徐北游身侧的三丈处,哪怕是身处大雨之中,仍是周身不沾半点湿气。
这是一名身着红色衣裙的女子,冷冷道:“一个人赏雨?胆子倒是大了不少,终于不再是躲在女人的身后了。”
徐北游不以为意,道:“以前每次见你,你都是想置我于死地而后快,这次能好好说话不动手,倒是殊为不易。”
女子冷然不语。
徐北游扶住剑柄,轻声道:“楚江王,你特意来找我做什么?”
楚江王盯着这个光明正大走进江都城的剑宗少主,强压下心中杀意,问道:“听说你与端木玉素有间隙?”
徐北游摩挲着剑柄,轻淡道:“算是吧。”
楚江王直截了当道:“我们可以帮你。”
徐北游问道:“帮我?怎么帮我?”
楚江王眯起眼,道:“当然是你我双方联手,各取所需。”
“我可是剑宗余孽,什么时候道门的镇魔殿也愿意与剑宗余孽联手了?”徐北游晒道,“而且与你们镇魔殿联手无异于与虎谋皮,得不偿失。”
楚江王讥讽道:“若是连这点胆量都没有,你也别待在江都了,干脆滚回西北,兴许还能保住自己的这条小命。”
徐北游平心静气道:“你不要用这种拙劣的激将法,我知道该怎么做。”
楚江王冷冷问道:“没有商量的余地?”
徐北游轻轻点头。
楚江王眯眼望向徐北游,似乎在斟酌要不要趁此时机杀了这个剑宗少主,以绝后患。
徐北游看着雨幕,松开剑柄,指了指脚下城墙的龙吐水景象,微笑道:“江都的城墙是大楚年间所建,历经千年仍是完好如初,只是这龙吐水的景象已经多年未见,今日能看到一次也算是你我二人的缘分。”
楚江王没有作声,只是斜瞥了一眼,果真看到城墙的缝隙间有数不清水练垂下,有粗有细,有高有低,有大有小,可谓是人力和天时共同造就了这幕奇景。
楚江王天人交战,最终还是放弃了现在出手杀人的念头,随着徐北游一同望向脚下的龙吐水。
过了片刻,楚江王忽然开口道:“剑气凌空堂的人要杀你。”
徐北游嗯了一声,道:“我知道。”
楚江王晒笑道:“本该是你的属下,却要反过头来杀你,所谓的剑气凌空堂真是个笑话。”
徐北游平淡道:“以下犯上,非今日始,自古有之。”
楚江王冷哼一声,身形缓缓消失在雨幕中。
徐北游轻叹一声,放下手中的油纸伞,抬头朝头顶望去。
此时的九天之上,无云也无雨,只有一轮金日当空,一片阳光灿烂。
一只足有百丈之大的青鸾振翅清鸣,卷起罡风无数。
在青鸾的不远处还站着一人,踩踏祥云,大袖飘摇,风姿若仙,他只是轻轻挥袖,便将足以摧城拔山的罡风尽数化去。
青鸾呼啸飞过,将下方原本平静如湖面的云海卷起怒涛无数,携带着泰山压顶之势狠狠撞向那人。
与此同时,那人周身有飘渺云气自生,整个人焕发出一种道门真人得道登仙之后才有的紫气氤氲。
那人猛然挥舞大袖,带出漫天紫气,狠狠砸在青鸾的头上。
青鸾哀鸣一声,盘旋着向上飞去。
那人没有追击,只是平静说道:“师姐,本座一再手下留情,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此人正是踏足江都的过江强龙慕容玄阴,地仙十八楼的境界修为,放眼天下之间,也只是仅次于秋叶一人而已。
虽然慕容玄阴是玄教教主,但他的手段绝不仅限于玄教,无论是道门还是佛门,他都有所涉猎,极是擅长偷师,故而有万法皆通之称。
就在此时,在慕容玄阴的脚下骤然生出一大片白莲,朵朵绽放,迎风摇曳。
这些白莲将慕容玄阴包围其中。
慕容玄阴说了一个好字,猛地飘然而起,虚立于半空之上。
双手合十。
刹那之间,在慕容玄阴的身后生出一尊百丈法相,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呈唯我独尊之相。
法相落下,镇压在无数白莲之上,白莲仿佛变成了佛陀的座下莲台。
慕容玄阴飘然落在法相的肩膀上,转头看向东方。
在那个方向,接下来应该会有一剑东来。
东湖别院,琉璃阁中只有张雪瑶一人,她跪坐于地,膝上放置着一方剑匣。
她伸手轻轻抚过剑匣,没来由想起了许多她本以为已经忘却的陈年往事。
记起了从前,以前魏国还叫卫国,那儿还有五大世家,而不是如今的三大世家,
记起了自己刚刚出生就被定下最终却又不了了之的亲事。
记起了更像是父亲的师尊,对待别的师兄弟都要严厉到不近人情的地步,唯独对自己却能网开一面。
记起了第一次握剑的忐忑。
记起了第一次杀人的不安。
记起了太多太多。
最终,她的回忆定格在了东湖别院,那一晚的两支红烛,以及守在红烛前的一对年轻男女。
卫国有个传统,新婚夫妇要彻夜不眠地守在两支喜烛前,若是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