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宓就眼见着她娘因着颂哥儿这一句童言童语变了颜色,她父亲亦是满面狐疑,又飞快的反应过来,也便眼带厉色望向了连氏。

话说别看韩云枫为人太过凉薄了些,真本事还是有些的,否则就单依着他大舅兄的扶持,他还真未必能在顺天府的推官之位上坐得这么久,如今又顺利升为同知。

这朝廷里的命官单仗着家族扶持,便能为官多年的也不少见,可又有几个是职位要害的?多半都养在官位上白拿俸禄,并不做实事儿罢了。

就在他身为推官这几年,顺天府的刑狱上可很少出现冤假错案,这就足以证明这人办案之时的头脑之清晰。

若不是因为这个,那位苏同知所记的黑账上也就不会仅仅留下韩云枫的受贿记录,恐怕还得多上几桩错案假案,这等大事真被揭出来那才是要了亲命的。

为官的或许可以有些小贪,却不能没有做官的能力——哪个衙门口儿也不缺无能的清官,紧缺又抢手的都是能吏。

那么韩云枫又怎么会不明白,连氏这位弟妹必是私下里说了些什么,又叫颂哥儿听了去。

说不准老二两口子就是瞧着他迟迟没个儿子,这才叫连氏将颂哥儿带了来,满心都盘算这将这孩子塞给他作嗣子呢。

如果在过去他或许还会赞成连氏一声,赞成连氏为他这位大伯哥着想,就不惜舍了亲骨肉颂哥儿,将这孩子送给他抚养。

可现如今不但何氏有了身孕,丁香也顶着肚子在庄子上养着呢,他缺儿子么?

再说过继这等大事哪里就轮到连氏一个娘儿们独自私下做主了?连氏上头还有老娘,家中也还有他二弟这个丈夫呢!连氏这是将韩家当成棉花地了不成!

韩云枫盯着连氏的眼神也便越发狠厉起来,这正房里的气氛登时就沉重了几分。

好在老太太既是韩宓写信请来的,虽说她娘已经替她将此事揽了过去,她也不能在老太太才到家的时候,便叫一家子“亲的热的”闹起来,再闹个没脸。

否则这岂不成了她娘的错,再叫她父亲怪她娘自作主张了?

韩宓也就不等韩云枫发话,便笑着将颂哥儿拉了过来,满脸佯嗔道你这是忘了姐姐说过的话么。

“姐姐昨儿在车上不是跟你讲了,你要听话,别总惹祖母和你娘生气,你娘也就不会总吓唬你说,要将你送给别人当儿子了?”

“你怎么还将这事儿当真了,时时刻刻念个没完?颂哥儿若是再这么不乖,姐姐明儿可不带你上街买糖人儿了!”

若依着韩宓以前对连氏的了解,她此时也是不想出口替连氏遮掩的。

可她昨天夜里既然已经敲打了连氏,连氏当时便听懂了,老太太更是将这个媳妇狠骂了一顿,甚至还给了连氏一个大嘴巴,她就不信连氏还敢抱着过继的心思不撒手,在回来的路上还胡乱教了颂哥儿什么。

那么现如今颂哥儿这话也肯定还是小孩子心性儿,一直忐忑的怕他娘将他送人,也就忍不住见谁都哀求了。

她如今当众这么说了,想来也就既解了祖母的尴尬,又安抚了连氏叫她不要怕,而她父亲与她娘也就不会再多想,大家乐得相安无事。

连氏本来就被颂哥儿先吓了一跳,又被大伯哥那满眼的厉色吓丢了三魂两魄,待听得韩宓这般对颂哥儿说罢,她胸口的大石顿时咚的一声落了地。

怪不得婆婆跟她讲,只要叫大伯哥听说了她的小算盘,必不会与她善罢甘休。

看看他方才那个眼色,还没怎么的便已经要吃人了!

那她还能怎么做?除了听婆婆的告诫、听宓姐儿的敲打也没了别的办法!谁叫眼下这大房一家子她谁也惹不起,更别提还多加了一个偏心眼儿的婆婆!

连氏也就慌忙挂上笑容给韩云枫夫妇赔起了不是:“我这也是头一回出远门儿,日日不是长在车上就是船上的,脾气就急了些,免不了总拿着话吓唬孩子,大哥大嫂要怪就怪我吧。”

韩云枫先听了女儿的话,又听了连氏这般道歉,狐疑这才缓缓消散了去,微板着脸道,连氏你是该多跟着娘学着些,不该张口乱说的话就不要说。

“颂哥儿才刚多大,连开蒙还没开吧?这样的孩子哪里吃得住你的吓唬?”

“只是看在你这些天来连日奔波的份儿上,既要服侍娘又要照顾颂哥儿,没有功劳还有苦劳,这一次就算了。”

何氏亦是连连笑着点头,直道弟妹也不用太过自责:“这也就是仗着你泼辣能干,身子骨儿也壮实,才能这般顺当的将娘和颂哥儿都看护了一路,如今到了家也都好得很。”

“这若是换成是我,一边又要服侍娘一边又要带孩子,想来还不如弟妹妥当呢,那些许口舌上逞能的小毛病何必再提?过去也就过去了。”

其实何氏明白得很,只要她这一胎没怀上,也没尽早给自家老爷买丫头开枝散叶,过继嗣子的事儿恐怕也拖不过去几年了。

那么现如今她既有了身孕,她也就不会再担忧这些,因此上哪怕连氏真是个没安好心的,她也不必往心上放,没得白白折磨了自己个儿。

再说哪怕她真没再生个儿子出来,丁香那厢……将来或是落了胎,或是也生了个闺女,就算过继又能如何?

只要她何秋泠好好的活着,宓姐儿也争气,还能被个嗣子联合亲爹娘欺负了她去?她的儿子就是她的,嗣子也是她的,倒看谁敢不知死活占她便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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