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仪音想了想,一狠心道,“静仪,你想知道真相吗?”
薛静仪僵硬冰冷的手指终于动了动,眼中有一簇极为微弱的火光跳跃一瞬。良久,才缓缓抬眼看向公仪音,语声沉郁地开了口,“你说吧。”
她的声音沙哑难听,不复往日的清脆悦耳,显然是日夜哭泣把嗓子给哭坏了。
公仪音愈发觉得心疼,想了想,斟酌着开了口,“静仪,薛公的毒,的确是常夫人下的。”听了这一句话,公仪音感到自己掌心里握住的薛静仪的手蓦然一紧,她一看,看见她长长的指甲掐入掌心,渗出一丝血迹来。
公仪音慌忙掰开她的手,紧紧握住不让她再做傻事。
“但是常夫人亦是有苦衷的。”公仪音叹一口气,将当年高氏灭族之真相缓缓道来,再说到常夫人的纠结痛苦,说到薛逸海自愿死在常夫人手中。
因要想着温和的措辞,尽力不刺激到薛静仪本就脆弱的神经,公仪音不得不绞尽脑汁。一番解释下来,早已汗流浃背。
“事情的真想就是这样了。”终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同薛静仪讲清楚了,公仪音长长吐尽心中浊气,面带忧色地看回薛静仪。
“我知道了。”薛静仪沉默良久,终于冷冷地吐出四个字。
见她仍无法释怀,公仪音唇一张刚要再劝,薛静仪的眼眸终于动了动,清冷的目光朝她射来,“无忧,你不必再多说,我知道你是她的好朋友。但你有没有想过,她如今对我而言,也是弑父的仇人,我不管她有多少苦衷,我还是没有办法原谅她。”
薛静仪面上的神情冷静得近乎僵硬,只有说到“她”时,眼神才有一丝细微的波动。
公仪音哑然。
薛静仪说得没错,对于常夫人而言,薛逸海当年即使有苦衷,但也没法抹杀他就是杀害高氏一族的帮凶。而对于薛静仪而言,也正是如此,不过常夫人有多少苦楚和不得已,不管她从前对薛静仪是如何掏心掏肺,她最终还是杀了薛逸海。对薛静仪而言,再多曾经的好,再多的身不由己,也抹灭不了常夫人是她杀父仇人的事实。
公仪音很能理解薛静仪,只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难免有些唏嘘。
一旁的萧染见气氛有些尴尬,出声缓和道,“静仪,逝者已逝,希望你能节哀顺变。我和无忧都是你的朋友,无忧方才所言,也是不想你沉浸在仇恨之中无法自拔。”
薛静仪点点头,语气缓和了几许,“我知道。”
萧染微微叹口气,“你先好好休息吧,我们就不打扰了,改日再来看你。”
薛静仪淡淡“嗯”了一声,吩咐采月和采星替她送客。
公仪音起身,脚步刚要迈出,想起一事,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静仪,如今这偌大的薛府就你一个主子,薛氏和孙志远一定会趁机作乱。秦九郎暂时派人看住了他们俩,但等此案彻底结束,这些衙役还是会被撤回去的。我知道你如今悲痛欲绝,但是府中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处理,我希望你能尽快振作起来。”
她定定地凝视着薛静仪,玉白的脸庞上落满细碎光芒,面伤除了满满的关怀,再无其他神色,一双秋水般的眸中熠熠生辉。
或许现在就说这些对薛静仪来说有些残忍,但形势不等人。此等情况下,没有人能帮到她,她必须尽快成长起来,否则只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薛静仪垂首沉吟不语,片刻,终于缓缓抬头看向她。
她轻启苍白的唇瓣,朝公仪音重重吐出了两个字,“谢谢!”这看似平常却重逾千斤的“谢谢”二字,说明她心中对公仪音已再无芥蒂。
薛静仪不是不明是非之人,虽然与公仪音的立场有些不同,但心底明白,公仪音说得这些话都是为她好。若不是把她当朋友,公仪音又何至于对她推心置腹。
见薛静仪的面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眼中总算恢复了一丝身材,露出坚毅的神色。
公仪音这才定了心,朝薛静仪浅浅一下,与萧染一道出了薛静仪的房间。
出了房门,萧染担忧地看一眼身后,抿了抿唇道,“无忧,你说静仪,真的能走出来么?”
公仪音幽幽叹一口气,“她必须走出来,否则,旁人也帮不了她。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多来看看她了。”
“嗯。”萧染重重点了点头。
“你今日也是偷偷出来的吧。”见萧染又是孤身一人,公仪音秀眉一挑便猜出了缘由。
萧染不好意思地笑笑,“若是被父亲母亲知晓了,一定又会盘问一大通。所以我索性就懒得说了。”
“那你还是快快回去吧。”
“好,那我走了。”萧染出来久了,恐家中瞒不住,也不推辞,朝她挥挥手道别,又叮嘱道,“你若来看静仪,记得派人去同我偷偷说一声啊,我也来。”
公仪音笑着应了,目送着萧染的身影匆匆离去。
眼见着她的身影渐渐化作黑点,公仪音收回目光,呆呆立在原地,眸间一抹沉色。秦默此刻定然还在薛逸海和常夫人的院中善后,再者,父皇那里还等着他通禀,他这会一定很忙。
想到这,本来想立刻冲上去质问他的勇气顷刻间又烟消云散。
幽幽叹了口气,抬起沉重的步伐朝府门处走去,
罢了,还是先回府吧。至于秦默与王家婚约一事……她抬起头看向远方的风景,那里,树叶青黄相接,被风轻轻一拂,发出簌簌的声响。
忽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