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沉默了半晌,忽而轻笑,附于岚姐耳边小声说道“姐姐聪慧,自是猜得透我的心思。作为兄长,自是有责任为她指一条明路,才不至叫她明珠暗投。”
岚姐也轻哼了一声,嘴边挂着浅浅的笑意,但着实让人难以看透她的心思,她转过头来,幽幽地望着我身边的阿青,半晌才说:“你既是打这份心思,我也就不再多言了,只是延年啊,你这样的打算,会不会有些不近人情了?”
“姐姐心慈,但也是在这世道中浮沉多年,自是晓得,咱们这种营生的大多都是身不由己。”二哥没有顺着岚姐的目光看向我和阿青,只是低着头轻声附语道。
“罢了,我管不了你的事,自然也管不了你这神仙一般的妹妹。”岚姐轻轻地拂袖摆了摆手,轻声叹道:“只是,你当真就一定要去长安吗?我这翡岚阁虽跟长安那些伶人馆子没法比,可在这平阳侯国中,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你若留下,姐姐我自然是不会亏待你的。又有绿曜这样的红颜知己伴你左右,醉心曲舞,衣食无忧,不也快活吗?你若是留下,也算是了了我的一桩心事。做我们这样营生的人,又有几个能有好的归宿。绿曜真心喜欢你,我知道你也是喜欢她的,又为何就这般执拗,定是要去长安呢?”
“姐姐美意,延年怎会不知。只是姐姐与延年也算是多年故交,知道延年的本就是不安于室之人。我只会负了绿曜这样的好姑娘,也负了自己一身的抱负。”二哥眼中闪过一丝为难之色,平时总是有些玩世不恭的云淡风轻顿时烟消云散了。
岚姐也被他说得只能淡淡一笑,轻轻地长舒出一口气来。
我望着他的样子,想起他那时对我说,不是所有事都会依照我们的初衷,我不懂他是何缘由非去京城不可,只是觉得岚姐口中那位绿曜姑娘,便是他自己所说的那个,曾精心呵护,却无疾而终的果。
或许这就是大人的世界。
其中的无可奈何,自是我这样的年纪所不能懂的。
我心中正暗自庆幸,阿青还握着我的手。
我不自觉地又把身体向着他凑了凑,心中觉得也不由温暖了些许。
那些令人幽怨、心寒之事,皆已蔽之。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吵闹之声,似乎是几个女子之间在争辩着什么,紧紧关闭的雕花木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阿青急忙转过身来,将我挡在身后。
“绿曜,你冷静一些,王公子还等着你去陪酒呢。”只听一个婉转如莺啼的女声急切地唤道。
我定睛一看,夺门而入的人,竟然是她。
方才还在楼下台上吟唱,让我与宾客都如痴如醉的绿衣女子。
她气势汹汹而来,美丽的脸上带着微愠的神色,眼睛却有些微微的红晕,似是哭过了,可这微醺的明眸,让她显得更加凄楚动人。一身水绿色的绸缎广袖长裙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她的身姿纤细婀娜,亭亭玉立。
我越过阿青的身侧,偷偷地用艳羡的目光望着她。
她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我心想若是我长大了,也想要变成她这样子美丽。
绿衣女子身后急忙跟进来一个身穿胭脂红色舞裙的女子,那女子一脸担忧地忙拽住她的手臂,想要把她拉出去。
可是她不为所动,怔怔地望着我们身后的二哥。
岚姐抬眸,瞪了她一眼,轻声喝道:“把客人甩下,就这么直愣愣地闯了进来,还有没有规矩?”
绿衣女子闻声向着岚姐行礼,眼睛冷冷钉在了二哥的身上:“先生不告而别,至今已有两年,怎么还记得这翡岚阁吗?既然来了,也不打算见绿曜了吗?”
原来,她便就是方才讲的绿曜了。
二哥面色凝重,并没有抬眼与怔怔望着他的绿衣女子对视,只是低着头,半晌才幽幽地开口:“方才看姑娘在演奏,这才没有上去和姑娘搭话。”
绿曜美丽的脸上一抹冷冷的笑意,整个人都散发着一阵凌人的寒意:“怎的不过分开两年,先生见了绿曜,竟也只是叫一声姑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