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满一碗茶,就一把抓起,连茶水带碗一起向宝钗扔了过来。

岂料他们这番大吵大闹,早惊动了宝钗的乳娘张嬷嬷。她听到声音有异,就偷偷站在一边候着,待到看起薛姨妈含怒拿起那茶碗时,便知不妙,一时顾不得其他,直直迎了上去,那一碗茶尽数倒在了她身上。

那盖碗从张嬷嬷身上滑下,滚了一滚,碎成了几片。张嬷嬷的衣服湿了一大片,却顾不得收拾,只顾着跪下冲薛姨妈请罪,劝她息怒。

薛姨妈见那官窑脱胎白瓷盖碗果然碎了,顿时心中又有几分悔意,心疼得不得了,当下对张嬷嬷更是没好气,指着张嬷嬷骂道:“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的女儿,却被你们这起子黑心烂肠子的人给教坏了。好好的不走正道,却一味想着欺压她亲娘跟哥哥起来!”

张嬷嬷含辱忍羞,连连告罪,好说歹说,薛姨妈方止住了,气呼呼自带了薛蟠吃晚饭去了。

宝钗被这番变故弄得心灰意冷,原先想好的说辞全都成了泡影不说,整个人也呆掉了。薛姨妈和薛蟠何时离开,她都不知道,对眼前之事视若罔闻。

不知道过了多久,宝钗耳边才重新有了声音。却见张嬷嬷张罗着把一食盒的菜放到宝钗面前,陪着笑脸说:“姑娘多少吃些东西吧。太太只是一时气恼,过了这阵子就好了,姑娘若是不吃东西,落下什么病根,这可怎么得了。”

宝钗定睛看时,见自己身边围满了人,却是莺儿、茜雪、莺儿娘、陈义家的等老老少少一大堆,个个都用关切的眼神望着自己,又留神看那食盒里的东西,都是自己平素喜欢吃的菜色。当下只得勉强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难道还怕我想不开不成?”

莺儿等人都不敢说是,又不好说不是,只得一个个低着头不说话,却也不肯离开。

宝钗无奈,又说道:“这么多人看着我,叫我怎么吃得下饭去?罢了,莺儿你留下,其他人都先散去吧,也让我清静清静。”说到这里,不知道怎么的,竟已是带了哭音。

众人不敢相强,纷纷退下了。莺儿正欲伺候着,张嬷嬷却道:“莺儿你也自去吃饭吧,这边有我呢。”

莺儿迟疑间,张嬷嬷又说:“你也让我们娘儿俩说几句话。”

莺儿见宝钗不说话只管直直望着桌上的菜色,心中不由得很是难过。

这旧时钟鼎之家里的规矩,乳娘在主子面前总是有几分体面的,不可和一般奴才相提并论,因而莺儿见张嬷嬷坚持,也不敢相强,再加上心知张嬷嬷也是为宝钗好,倒盼着她能哄得宝钗转悲为喜,遂也悄悄退到门外头。

张嬷嬷这才将宝钗慢慢引至桌边,伺候她坐下,又与她布菜。见宝钗整个人呆呆的,一副食难下咽的样子,叹了口气劝道:“姑娘也多少吃一点。莫要饿坏了身子。”

宝钗不答,沉默半晌,反问起张嬷嬷:“妈妈方才不慎被茶水泼了裙子,可曾烫到没有?”

张嬷嬷见宝钗心情寥落时,尚能如此细致,不觉在心中暗叹了口气,答道:“多谢姑娘想着。我这老皮糙肉的,哪里就烫到我了?”又向前走了一步,压低了声音道:“其实那碗茶水放在外头晾久了,早冷了。可见太太固然是含怒出手,心里头却有着分寸呢。可见她还是疼姑娘的。”

宝钗被她的话触动心事,再也撑不住,竟扑到张嬷嬷怀中呜呜哭了起来,就如同她还是极小极小的孩童时候那般。

张嬷嬷拥着宝钗,也是百感交集。她仿佛也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那时的她,虽然年纪轻轻做了寡妇,却依然是明艳照人,她怀里抱着小宝钗四处闲逛时候,走到哪里都能收获一票艳羡的目光。

只不过这样的感慨只是转瞬即逝。张嬷嬷见宝钗哭够了,就用帕子为她拭泪,又服侍她洗了一回脸。

一时宝钗慢慢好起来了,张嬷嬷方道:“方才我一个恍惚,突然记起姑娘小时候的事了。姑娘小时候,最是玉雪可爱,我抱在怀里一路走过去,人见人夸,都说这个女娃子将来是有大造化的,连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都要跟着交好运了呢。”

这话却是实话。宝钗自小就生得不俗,因此尤得其父看重,令其读书习字,又特地延请宫中放出来的姑姑孙嬷嬷教授礼仪,所谋深远。

然而,宝钗想起自己的遭遇,无论是前世里的落魄至死,抑或这辈子里的宫选落选,复被母亲兄长误会,哪里像是有半点造化的?不觉羞惭,红着脸道:“妈妈,我……”

张嬷嬷微笑着摆手,不教宝钗说下去,自己慢慢说道:“如今姑娘长大了,果然出落得好齐整模样不说,况且精明能干,比外头那些男子还要强好多。虽则姑娘吩咐不欲声张,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些天那些下人们有听说的,见到我们,哪个不是高看我们一眼,没住口的夸我们有福气的?”

宝钗听了越发觉得羞愧,张嬷嬷却说道:“姑娘莫不是以为,那些下人们以为姑娘要入宫,才这般夸我们的?若是这般想却是错了!自姑娘命陈义家的小三子打理绸缎庄以来,又开了布铺,不知道提携了多少人家。就拿陈义家的来说,原先虽是咱们家的老人,却苦于没什么进益,他家老大和老二媳妇儿每天都要抱怨几回。如今托姑娘的福,得了绸缎庄这个营生,一家子人也跟外面的小乡绅家不差什么了。这岂不都是姑娘的能耐?”

这些事情宝钗自是知情。她于经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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