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见黛玉为宝玉之病失魂落魄,心中颇为不忍,一口允诺会揪出那罪魁祸首来,只教黛玉放心,然而待出得门来,冷风一吹,便清醒过来,知道此事冲动不得,需得谨慎行事。

京城这地头,天子脚下,三教九流,能够硬生生闯出一片天地来,马道婆又怎能是容易被人拿捏的主?

车行车道,马走马路。马道婆其人,固然有贪财黑心之嫌,但于旁门左道之术,实在却也有几分能耐。这个人当年既然能成为宝玉的干娘,那手段自是极高明的。这么多年在达官显贵之家走动,想来手中必是握了不少人家的阴私事,若是急切间想揪她出来,只怕没那么容易。

是,前世里宝钗是听说宝玉和凤姐之病,是赵姨娘指使马道婆作为,还影影绰绰的听说是用了什么纸做成的青面白发鬼。但宝钗一无实权,而非官差,贸然闯进她的宅院,那叫私闯民宅,倘若报官,一时却拿不出什么证据,只怕还会被她反咬一口。

宝钗想到此处,不觉放慢了脚步,蹙眉沉思许久,方转头向茜雪道:“你从前跟了宝兄弟这么些日子,可曾晓得他的干娘马道婆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可和什么人相熟?”

茜雪不解其意,只当是宝钗疑惑为何马道婆不曾来探宝玉的病,叹了口气说道:“姑娘有所不知,这马道婆原是京城地藏庵的姑子,手段比起智能的师父来也是不差什么的,原本是有份当庵主的,因犯了事被人捏住了痛脚,这才出来自立门户。她最是个会见风使舵的,又有一手法术,黑道白道上都有相熟的,轻易得罪不得呢。”

宝钗惟有苦笑。正是隔行如隔山,若论起学问经济、家常庶务来,她自能滴水不露,但和三姑六婆打交道,到这见不得光的手段上,她却是一筹莫展了。

既知马道婆轻易得罪不得,她动的却是以钱财收买她,请她高抬贵手的主意。毕竟钱财可通神,况且薛大姑娘最不缺的便是钱财,只是急切之间,又从何着手?

幸好她并不是一个人。待到回到蘅芜苑中,她乳娘张嬷嬷见她愁容满脸,上前问清原委,因笑着说道:“姑娘何须如此?咱们虽不懂这里面的门道,难道竟连个懂门道的人也找不到吗?常听人家说人牙子里,就数王短腿家门路最广,最讲义气,咱们家也是和他们有来往的,何不唤了来问问看?再有陈小三在外头如今也历练出来了,交游广泛,做事妥当,由他出面,岂不是再便宜不过?”

宝钗闻言,恍然道:“是我疏忽了。”连忙命人唤陈义家的过来说话,言说想托人说合,暗中求马道婆救得宝玉、凤姐二人性命。

张嬷嬷纳闷道:“姑娘平素是何等样人,最是沉得住气不动声色的。如今竟似乱了方寸一般,彷徨无计。可若说是姑娘中意宝二爷,却又不像。难道……”

宝钗却恍若未闻,只顾交代陈义家的:“我也不求他们和马道婆有甚么交情,只求做个中人,从中说合,银子甚么的好商量,只要能救得宝兄弟和凤姐姐的性命,也就是了。”

陈义家的不明就里,还笑着劝道:“姑娘平日何等通透,这时候怎地去请马道婆?她虽是宝二爷的干娘,只怕这时也不中用。倒不如……”被宝钗淡淡看了一眼,忙赔笑道:“是我老糊涂了。我这就去。”

宝钗道:“你放心,我知道马道婆必是有法子救人的。”到底不肯将个中原委轻易说与人听。

陈义家的见宝钗说的笃定,没奈何,硬着头皮去寻儿子,这边又托人把王短腿给寻了出来。王短腿也有些纳闷,又不敢违了宝钗的意思,遂硬着头皮去找马道婆。

才过了半日,陈义家的就喜滋滋的传回信来说:“姑娘料的不差。那马道婆果真有救治宝二爷的能耐。只不过她言说此事大耗心力,有损修行,推托再三。直到小三子许诺她千两银子,才皱着眉头允了。”

宝钗早知那马道婆是寡鲜廉耻之人,仗着有些旁门左道,肆意胡为,只要给她银子,没什么她不敢做的事情,先前虽应承了赵姨娘,但到底拗不过自家银子的银弹攻势,说到底无非是价高者得罢了。故而毫不意外,只是问道:“既是如此,可曾说宝兄弟何时能醒过来?”

其时宝玉和凤姐躺在床上,已是不省人事,气息奄奄了。想来黛玉亦是茶饭不思,牵肠挂肚。倒不如早些了结此事,倒也心静。

陈义家的道:“因她要千两现银,小三子尚须些时辰筹措,故约定了明日,一边交钱,一边救人。”

宝钗忙道:“这却是我糊涂了。倒忘记交待小三子,这笔钱走的是私账了。铺子里前些天刚签了一单大买卖,哪里有许多余钱?”一边说,一边吩咐莺儿道:“事不宜迟,你且随我去铺子里走一遭。将银子早早付与那马道婆,了结此事也就是了,何必使人牵肠挂肚?”

莺儿会意,进屋里忙碌了一阵子,捧出一个包袱来,陈义家的睁眼看时,却见是一包袱大大小小的散碎金子,不觉赞道:“果真是珍珠如土金如铁了,这才显咱们家的风范。”

宝钗道:“此间金子成色不等,若兑了银子,只怕一千两银子尚有余,我们且送到铺子里,要小三子早与那马道婆,催着她救人才是正理。”

陈义家的点头答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往绸缎庄而去,然而刚刚转到绸缎庄所在的街上,却已经堵的走不动了。

莺儿急打了帘子往外看,却见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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