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师痛苦地滚下桌子,又坠落摔进长椅,噗通滚到地上,蜷成一团,痛苦地扭动。他本来身材魁梧,麻布衬衫下面的肌肉非常健美,但是他身为平民,不敢冒犯战胜国的贵族骑士。所以不迭道歉,然而还是被打得失去了活动能力。
嘈杂纷乱的“对不起大人”的道歉声突然戛然而止,攥着啤酒的技师们全愣了一下,不约而同地凝望蜷在桌子下痛苦扭动的同伴,怒意升腾。
“大人,这里是巴法里亚公国,不是西里沙。”站在最前面的年轻技师面红耳赤地盯着西里沙骑士说。他一边说,一边把啤酒放到桌上,双手空出来,垂在身侧,已经攥好了拳头。
剩下的技师都轻轻把巨大的啤酒杯放到身边的桌上,仇恨地盯着跋扈的西里沙骑士。
巴法里亚的技师个个身材魁梧,孔武有力,他们的第一个优点是,绝不出手打人。第二个优点是,决不允许朋友挨打。
络腮胡子余怒未消,听见这话更是暴跳如雷。他看到这7名技师已经形成与自己对峙的阵营,顿时整个人安静下去,直勾勾地盯着出言不逊的技师,钢靴“咔嚓”往前踏,一边走,一边缓慢地拔剑。
带着狰狞锯齿的西里沙“炽炎剑”,缓缓从宽阔的剑鞘里抽出来。和白刃如雪的威廉堡“动力剑”不同,西里沙“炽炎剑”呈现“高温金属”的青紫色,剑脊厚重,两侧剑刃上遍布蟹壳式锯齿,属于双手剑制式,所以剑柄粗长豪迈,剑托宽阔富丽,令技师望见就不由自主地吞口水。
因为工艺限制,钢铁板甲若要达到硬度标准,熔点都不尽人意,容易在高温下变形。所以能够承受高温的西里沙“高温金属”非常昂贵,只用来铸剑,甚至不用来打造板甲。
“你,你拔剑?”正在对峙的年轻技师咬牙切齿地盯着杀气腾腾的西里沙骑士,连敬语都省略了:“杀人会被吊死,你就不怕巴法里亚的领主法令么!”他一步未退。
络腮胡子骑士愣了一下,忽然笑得后仰,然后炽炎剑锋利的剑刃稳稳地抵在年轻技师的喉咙上,压出一线血痕。络腮胡子骑士扬起眉毛,瞪着技师柔声问:“我就算割破你的喉咙,你猜猜你家领主敢不敢在他的领地里吊死一名西里沙贵族?”
技师黝黑的脖子被割破皮肤,血流如漆,他却攥紧双拳,铁塔似的屹立在那里,一步没退,只牢牢瞪对手。
他就算肌肉强壮,也绝对打不过一名贵族骑士——他不具备贵族血统。血统觉醒的贵族骑士的体力近乎正无穷,为了修行,他们甚至将骡子都拖不动的重骑兵板甲日常穿戴,体力之强,可见一斑。
更何况这是一名册封的西里沙骑士。西里沙“炽炎剑”克制一切骑士重甲,更别提他这个手无寸铁的平民技师了。
技师能仰仗的,不过是巴法里亚剽悍的民风和不屈的意志,纵使敌强我弱,也要奋力抵敌!
玛丽夫人远远望见外国人的剑搭上了技师的脖子,再也忍不住,尖叫了一声:“谢菲尔!”然后提着黑白女仆裙,急忙从吧台后面转出来,双手轻轻抓着冰凉的炽炎剑,和颜悦色地哀求西里沙骑士:“我们不需要让事情变麻烦,简单解决就好了嘛,骑士大人!”她自作主张地朝吧台潇洒打响指,风情万种地嚷道:“快给骑士大人免费上两杯冰镇的hb皇家啤酒!用筛网过滤,要最醇美、最浓郁的!”
西里沙骑士瞧见玛丽夫人金发甩动时,自信无比,这游刃有余的性感分外迷人,心动地放下剑,低头捏着玛丽夫人尖俏的下巴说:“你说的对,美人儿,我也喜欢简单直接。”
玛丽妩媚一笑,转身就推得倔强的技师踉跄跌退,一边低头轻轻骂:“谢菲尔你这个笨蛋,滚回你的桌子去,我再给你倒两杯啤酒就是了!心疼什么。”
年轻的谢菲尔不发一言,任玛丽把他推远,虽然不说,却感激玛丽夫人救了他一命——因为西里沙骑士很可能会杀人,被捕,然后被西里沙公国顺利地引渡回国。战败国敢不敢绞死战胜国的军事贵族,的确是一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何况受害者还只是一个不足挂齿的平民技师。
但是谢菲尔实在义愤填膺。他用力擦掉胸膛上的血,和同伴去搀扶地上的朋友,心里狠狠地想:“就这样?莫里茨就白挨打了?我的血白流了?我还要默默离开,充满感激地离开?”
两位西里沙骑士大马金刀地坐下,络腮胡子高谈阔论:“用六千万达克才能买到的啤酒,我用1弗朗却能买到两杯,足够二人痛饮。你们的国家,既然连钱币都变成了废纸,那么法律也迟早变成一纸空文。愚蠢的技师,居然跟我提领主法令?那种废纸,和你们的钱币有区别吗?”
玛丽夫人脸色阴晴不定,咬唇不言。西里沙骑士爽快之极,正扯着玛丽夫人要她陪酒,忽然阴影移来,一个颀长高挑的男人走到桌边,他身后的猩红披风拖在地上,静如鲜血瀑布。
“我说你啊,喝酒之前先赔钱啊,妈的!”猩红披风里,穿着考究马甲的腓特烈伯爵态度恶劣地仰着头,凶恶地俯瞰着外国骑士。
玛丽夫人挣脱外国骑士,惊讶地端详伯爵,看见他凶残地按着腰间剑柄,摆着一脸拦路抢劫的恶劣表情,居高临下地俯瞰外国骑士,明明马甲、领花都考究得精致整洁,却在说着让人恼火的脏话啊!
伯爵不应该是醉心文艺的小鲜肉吗!怎么变成了粗鲁的小混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