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前,税收都用‘达克’计算。现在只论金币了吗?”腓特烈抱怨。
兰斯洛特和另外三名骑士面面相觑,正无语时,啤酒馆门吱呀推开,闯进来一群热汗淋漓的技师,二话不说,蜂拥向吧台,阔气豪奢地把一沓崭新发脆的纸币拍在橡木吧台上,粗鲁地对玛丽夫人嚷:“可算涨工资了!来八杯冰啤酒!”
玛丽夫人认真擦着杯子,都没去数钱,只轻蔑地瞥了一眼那一沓崭新的纸币,就收回目光,继续慢条斯理地擦杯子:“啤酒也涨价了,你这点钱不够。”
技师把钱一推,睁大眼睛嚷道:“你看清楚,这面额可是一百万达克一张,总共一亿六千万!昨天刚发的工资,怎么会不够买啤酒?”
玛丽夫人抬头努嘴,示意技师读黑板:“你看清楚,啤酒也涨价了,四千万达克一杯。你摔一亿在我桌上干嘛?”
技师才看见标价,顿时蒙圈了,面面相觑一阵,瞧着玛丽夫人,口齿不清地结巴道:“你这黑心的女人,怎么涨价这么快?原本想趁涨工资的时候喝个痛快——”
正嘟囔着,后面的技师已经东拼西凑地攒齐了三个亿,豪情万丈地在桌上堆成一叠,一个个都在息事宁人地互相安慰:“不就是三个亿吗,咱们挣钱快,分分钟几千万上下,不在乎这点儿钱。快上啤酒,热死人啦。”
正说话间,啤酒馆的会计满头大汗地跑回来,递给玛丽夫人薄薄一叠外币,然后风尘仆仆、不辞辛劳地找到粉笔,踮脚把黑板上的字改成了“bh啤酒六千万达克一杯”,一边写一边对玛丽夫人说:“银行的外汇兑换窗口外面排了长队,兑换‘弗朗’太店从上周就只收外币,不收达克了。我们也改了吧。”
那一堆技师还在嘈嘈杂杂地一叠声音问:“怎么了?他重新写了些什么?”
玛丽夫人不耐烦地说:“他写的是‘啤酒六千万达克一杯。’”
“涨价这么快!”技师差点拍桌子。
玛丽夫人拽来个垃圾桶,把桌上的3亿达克扫进桶里,面不改色地骂回去:“银行已经发行面额十亿的纸币了,一杯啤酒卖六千万算贵吗?算贵吗!姐姐也要过日子,别冲我发火,留着脾气回去催老板涨工资去!”
技师们愁眉苦脸地上下摸兜,努力凑钱,一面偃旗息鼓地嘟囔:“可是太贵啦。涨的太快啦。”
玛丽夫人爽快地推过去八杯啤酒,然后谆谆叮嘱技师们:“给你们打六折吧。记住,领到工资以后,一定要在两小时内花光。把工资揣一天这种蠢事,再也不要做了!中央银行已经疯了,银行印钱比你们挣钱还快。”
技师感激道:“至少您还收达克,玛丽夫人——您抽烟,您喝酒,您化妆,但是我们都知道您是个好姑娘。”
玛丽夫人一脚把装钱的大桶踢回柜台下,擦着杯子抱怨:“抽不起烟啦。再也抽不起啦。酒馆都要倒闭了。”
兰斯洛特看见腓特烈伯爵咬牙闭目,像在忍受煎熬,不由得感同身受,悄悄叹气,锁甲手套摩挲着滑溜溜的啤酒杯子,一口酒都喝不下,心酸地想:“他治下的技师明明在努力工作,日薪却不够支付一顿啤酒。亲眼目睹这一幕,他知道心疼也好。此番没白来。”
技师纷纷端着啤酒去找桌子,在路上满腹牢骚地嘀咕:“本国的面包店拒收本国纸币,买粮食都要兑换了外国人的纸币去买——日子真难过呀。”
“因为外国人的纸币不会贬值呀。”
“亡国奴的日子比战死更难受啊。”
技师们的议论让腓特烈伯爵五内如焚。他恨不得站起来替技师付账,但是这改变不了什么。他必须思考问题的起源。
这些作为战败国而背负的灾难,都是自然形成的连锁反应,这一切是从威廉大公爵带着“理想使者”失踪、西里沙公国临阵脱逃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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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若大陆的轮廓像一块糖三角甜饼,被莱恩河笔直一刀,切成了一个三角形和一个等腰梯形。莱恩河以西的三角形疆域,一股脑儿被弗兰帝国占领。弗兰帝国民风洒脱,满脑子都是骑马打炮,但是居然真的拥有骁勇善战的骑兵军团和重火炮营,令人佩服他们触类旁通的本事。
既然交配是弗兰人民的头等大事,那么攀比时装就是弗兰帝国第一要务。既然弗兰帝国忙于时装展,无暇东征,莱恩河以东的一千五百个邦国就放心了。于是河东数不清的领主和国王,打了起来,怀着感恩的心打了起来,还是热泪盈眶的那种,并且在讨伐和吞并之前,还不忘大声喊:以弗兰一世之名!我开动了!
而巴法里亚的威廉堡,就是那些打来打去的邦国之一。
但是巴法里亚对弗兰帝国颇有微辞。威廉大公爵多次在列国会议上严肃批评大家,中心思想是:“哈布斯皇室才是幽若大陆最伟大、最正统的皇室吧?哈布斯三世还在首都‘维纳’健康地活着哪,你们叫嚷着‘以弗兰一世之名’互相耍流氓的时候就不考虑老皇帝的感受吗,耍流氓也要按照基本法来啊,就算没把正统皇室装在心里,至少要把正统皇室挂在嘴上啊,‘为了哈布斯三世的荣耀!’这样的话嚷出来才气派啊,你们的爸爸妈妈娶了多少哈布斯公主,嫁了多少哈布斯贵族,你们难道都忘了吗,你们这些二腿子。”
好吧,这个不叫做严肃批评。这个叫做全图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