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个月里,帝国债台高筑,发售债券高达一个亿,需要用整整两百年税收来归还债务。艾莲娜不知哪根筋不对,居然秉持公开原则,把财政年表发布给国民看。
此举差点导致暴动。
布雷施劳德心力交瘁地冲进皇宫,挠着眼睛质问艾莲娜“你是不是疯了”,指甲险些在老脸上拉出十条红痕。
艾莲娜无辜地解释道:“帝国还不上债务,我想加税,让大家一起还债。”
布雷施劳德痛不欲生地求皇帝:“你就不怕帝国垮台吗!那些债务,你惦记着就行,我又不急着让你还!”他好不容易奴役了帝国金融,唯恐大好局面被艾莲娜糟蹋了。
艾莲娜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坚定地说:“不,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还不起债,帝国就只能破产重组了。”
布雷施劳德听见“帝国破产”四个字,一屁股摔在地上。然后他痛哭流涕地爬过去,拉拉扯扯地拽女皇的裙子:“您可千万冷静点啊,那么多债,怎么可能一口气还上啊!用两百年税收、慢慢偿还也是可以的;就算我死了,把钱还给我的继承人也是可以的,您不要认死理啊,您别把帝国往破产了整啊!”
他已经嗅到诈骗的酸臭味了。只是他迟迟不肯相信,一个末代皇帝会用帝国覆灭做代价,来诈骗一笔不良贷款。
不过仔细一想,一亿马克的债务,折合五千万盎司黄金,其中包涵了巴黎、伦敦、维纳三大私人央行的全部流动资金,甚至等于大陆两年的黄金开采量;而且款项全部投入三司六部,去维持基建工程,完全无法追回;用这样一笔前无古人的巨款,来换取帝国破产,实在划算。
所以艾莲娜义正辞严地固执己见:“不,我认死理,欠债就要还,破产都要还钱。”
布雷施劳德感觉像养大了一只哈士奇,就算牵着绳,都被狗拽着人跑,完全驾驭不住了。
老狐狸哭着跪在地上,焦急地嚎啕:“别还钱了……我没指望你还钱啊,别提还钱这件事了,求您了。帝国如果破产,我就一分钱都追不回来了!”
艾莲娜天真烂漫地补一刀,往他伤口上撒盐:“当初是你求着朕,‘快去借钱’;我借了钱,你又拿‘快点还钱’要挟我签条约;现在我认真还钱,你又求着朕,不要还钱。老人家的世界真奇怪。”
布雷施劳德疯了。他刚想跟女皇同归于尽,大美人就让步了:“好,我只发布年报,先不加税,免得引发暴动。你满意了吧?”
老银行家松一口气,又觉得,是自己多虑了,艾莲娜怎么可能故意弄垮帝国?她只是天真而已吧,她只是蠢而已吧。
人更愿意相信自己喜欢的真相。布雷施劳德带着全部身家进场,持有了巨额债券,瞬间一飞冲天,富可敌国。而风险是,如果神罗帝国遭到破产清算,意味着一千四百吨黄金无法追回。这不是最令人悲愤的,最令人悲愤的是,那一千四百吨黄金的贷款里面,至少有一千吨黄金是属于巴黎和伦敦的风险投资——如果追不回来,那就有他好看了。
假如这笔账烂掉,跳楼的天台将人满为患,并且发生拥挤踩踏事件。而对话是这样的:
“跳楼的哥们让一让!是咱们哈布斯堡央行提交的计划,理应让哈布斯堡央行的人先跳!”
“路人都给我起开,让巴黎信贷部的先跳!巴顿爵士,咱先蹦为敬。”
“你们算什么狗东西?都给我滚开,伦敦风险投资部门的来了!巨款都是风投部发出去的,谁也别跟咱抢第一。来,乔治部长先蹦!三,二,一!freedom!”
“啊——”
“啪!”
布雷施劳德一想那画面就冒汗。
而且,腓特烈是他亲手扳倒的,艾莲娜只像个天真的木偶,一直在傻傻地听凭摆布而已。布雷施劳德费尽心机才赢得今天的局面,今天的一切,都是他含辛茹苦、亲手铸就的,他相信这是奖赏,而不是陷阱。
所以他反而安抚了一下女皇,然后才告退。
当女皇变成央行的赚钱工具以后,布雷施劳德变成了最真诚的保皇党,他真诚得像护食的狗,坚定地守住饭碗。
一个古老帝国的灭亡,可谓千载难逢;主动放弃神罗皇帝尊号,简直旷古绝今;可是这历史性的事件,既能让一批人名垂千古,也能让一批人遭受灭顶之灾。
而历史教材里无关痛痒的“1735年神罗灭亡事件”,彻底摧毁了布雷施劳德的金融帝国。
帝国负债一个亿的财政年表发布以后,认识字的公民都疯了;剩下的在道听途说了解真相以后,纷纷出离愤怒;大批沦为赤贫的中产阶级表示,有一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于是选择静坐示威。
因为是皇都,所以市民还算克制,大家聚集成群,往皇宫外一坐,“拒绝替债务买单”的横幅一拉,就揭开了全民示威的序幕。
在汹涌的民意狂潮下,皇室的公信力跌得像山洪,一泻千里;神罗帝国在汹涌民潮里摇摇欲坠,呼啦啦似大厦将倾,昏惨惨似油灯将尽。
弗兰大帝在遥远的巴黎听见这消息,居然非常开心,一脸幸灾乐祸。
更加令人瞠目结舌的是,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腓特烈居然背刺了艾莲娜。他开始在游行地点发表公开演讲,公然兴风作浪,给游行队伍煽风点火、推波助澜,让狂怒的工人险些掀翻帝国的三司六部。
这情报一传出去,巴黎、伦敦、柏林、马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