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命中有大劫,本来应该应在东海,只是世事迁移,天机大乱,又有诸多转世之人,皆在命数之外,李纯阳算不到她的劫数,只是隐隐有些不安。
所以只能赠她一道灵符,若是危机临身,可为她挡下一次劫难。
“是惊羽啊。”张紫阳沉吟:“说起来,以他的性格更适合跟着万师兄学剑,不过万师兄和苍松似乎在做什么大事情,想必没空教他。”
“倒是你,你的剑道并不逊色于我,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放弃剑道。”
李纯阳微微一笑,很多人问过这个问题,他总是笑而不语,今日夜色正好,却是有些东西不吐不快。
“道兄,你觉得剑道是什么?”
张紫阳一生用剑,反倒没怎么想过这个问题,沉思片刻后试探着问道:“以剑入道?”
李纯阳看着他连连摇头,说道:“人人都想求道入道,以剑以入道以杀入道以情入道,只是大道虚无缥缈,如何去寻?剑道二字的意思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以剑道之。”
“以剑道之?”
此时,月色正佳,夜风轻缓绵绵,吹得人好不清凉。
以御剑术文明正邪两道的青云门第一长老与门中最深不可测的诛仙之下的魁首,这二人今晚在皓庭湖,在这小小的水榭谈性大发,一谈剑道,剑理。若是流传出去必然是修行界的一段佳话。
李纯阳理了理青衣,指着山水星月,漫声道:“我以前学剑,眼中只有剑,那座耸立云霄的通天峰是一口神剑,这满湖的碧水是澄静平和却又暗流汹涌的柔剑,那天边的星月之光也可以化作无处不在,铺天盖地的光剑,这风是剑,这云是剑,那山上的青竹翠草,都是根根直立,杀气萧瑟的利剑。”
他看着张紫阳的双眼:“万物天地为剑,神鬼妖魔为剑。在我眼中,你是剑,我也是剑,没有一样不可以是剑。既然都是剑,那么任其千变万化,最终也只能为我所掌握。”
“所以,只要我的思想还在,我的手中就一定有剑,那么我便天下无敌。”
极简单的话,极清楚的说法,张紫阳听的震惊无语,半晌说不出话来,这种理念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境界。
“我曾经以剑道破碎虚空,见诸奇景,转世后又在青云读了二十年的道德经。自觉剑道已经臻至巅峰,演化万象,升无可升”
“一日,在房顶看阿元和曾师弟打架,他们那时候还是小孩子,扭打得一身泥巴。阿元小时候本来就长得壮实,曾师弟哪是他对手,被揍的鼻青脸肿的,打不过就跑开去折了一条竹枝,用的是风回峰的浩然剑法,我当时心想阿元怕是要吃些苦头。”
他仰着头,想着往事。
“哪成想那混小子仗着自己皮糙肉厚,硬接了第一剑,就欺身上去一拳把人家半边小脸给打得肿了起来。”
张紫阳忍不住笑起来:“我当初在草庙村不也一样,常常被几个孩子打成猪头。”
“那个时候我就很明白了,道家最早的那本书,道德经,终究是一本道经,不是剑经。”
张紫阳已经有些明白了:“道生一,一生万物,大道无形无迹,无声无色,是一切的开始,也是一切的终结。而剑,达不到这样的高度。是这个意思吗?”
“不错。”李纯阳点头赞许:“道是什么?这个问题困扰了古往今来无数人,我也在想,道是什么?是剑吗?好像可以这么说,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如果说我的道就是我的剑,其实也没什么问题。但是剑呢?这是我的道吗?这就很有问题。”
“人类诞生以前,天道流转,繁衍生灵,不知道多少的生物和文明在天地间生生灭灭,人类诞生后,先有了刀,后有了剑,金铁所制,双面开刃,后来无数年又演变了很多的形式,到了今天甚至有了可以披星斩月的仙剑神剑。”
“但是无论怎么变,它的样子都差不多,它的用途也差不多,可以杀人,可以开山,可以做很多事情。但是——”
“不能用它来吃饭,不能用它来睡觉,人类繁衍的时候更用不上。”
张紫阳略有所悟。
“剑,终究只是器,是物,不是抽象,不是概念。就算我一念所致可以一剑化万象,却终究是镜花水月的幻像,不是真实。所以企图用剑来诠释道,来证明道,不得不说是一种狭隘而又白痴的行为。”
“如果我一直修习剑道,或许还可以破碎虚空,但是最终会成为执念,中途夭折。”
“所以,我弃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