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国庆在讲述这段话的时候,目光里泛着深陷美好回忆之中的幸福,整个人都感觉变了,变成一个我从来没见到过的状态。
白洋的手,静静握着她老爸的,蹲在轮椅前,依旧不说话。
白国庆继续说,“那是1991年的事了,她叫叶晓芳,24岁,很漂亮,画画的那双手更是特别白特别软,学校里的孩子和同事都很喜欢她,说她是子弟小学最好看的女老师。能有个这样的女朋友,我都美死了,我使劲干活攒钱,准备结婚的时候给她买好多东西,我要让她风风光光的嫁给我。”
几个路人经过,有些好奇的打量着我们,白国庆也停了下来。
白洋却突然开口说话了,她问白国庆,那这个漂亮的女美术老师叶晓芳,就是她的妈妈吧。
“爸,你从来都没说我我妈的名字,我怕你难过也没问,现在能告诉我了吧。”白洋的手指在她老爸粗糙的手背上来回摸着。
白国庆之前的神色却陡然变了,他看着白洋,“不是,你妈妈不是我心爱的女人,不是。”
这回答听起来有些残酷,我看着白国庆有些阴沉起来的脸色,脑子里想起有关林海建说的那个灭门案的情况。
白洋不是他亲生的,白国庆说过,白洋也知情,可白洋刚才还是可怜兮兮的问了,我心里一阵难受。
“叶晓芳在子弟小学当了一年老师后,我们也把婚期定在了那年的国庆节,我们一起准备结婚以后的东西,她还早早就告诉学校同事自己要结婚了,搞得那些对她有心思的年轻男老师们都很郁闷,尤其是知道她要嫁的人就是个小瓦匠之后,还有人劝她再想想的,人啊……暑假的时候,学校组织他们老师到连庆附近的一个景区去旅行,她本来不想去可我坚持让她去玩,累了一个学期了该放松一下,再说是集体活动,你是新来的不去多不好,她也就跟着一起去了。”
白国庆停了下来,又看看我,足足一分钟之后才接着往下说。
“那地方叫忘情山,山挺高挺陡的,我之前也去过,还嘱咐她爬山时要小心……他们去了的第二天晚上,我刚吃完饭准备去干点零活,那时候还没有手机,我家里也没电话,可是她家里有电话,我刚走到胡同里,就听到她们家里有哭声,然后就看到她妈跑了出来,就是奔着我家来的……她妈说,学校来电话让家人赶紧过去,说是叶晓芳在旅游的时候出了意外,踩空从山上摔了下去,她出事了。”
没想到白国庆给我们讲的是这样的事情,我皱起眉看着他,不知道他说的这个叶晓芳是生是死,不过我多半已经预感到会是个悲剧了。
“爸……”白洋也颤着声音,叫了白国庆一下。
可白国庆的目光离开我和白洋,直勾勾的向前盯着空气里的某个虚空的点。
“我和她妈看到她的时候,好好地一个漂亮人,摔得四分五裂的,两只手都断了,全是血啊,全是……他们学校的领导和景区的人,还有那时候的警察说,叶晓芳是意外摔死的,那次出去玩的老师都没事,只有叶晓芳没了,再也没回来。”
呜呜的压抑哭声,从白国庆嘴里传了出来,他脸上的表情复杂到我无法用准确的词语形容出来,带着深深的绝望和悲痛。
周围开始有路人停下来,好奇地看着。
白洋应该也在陪着她老爸一起哭,我看到她的肩膀一直在抖,我也难受,仰起头让自己控制情绪保持冷静。
我知道,白国庆应该不是毫无目的选择在这个地方,对我和白洋说起他从未说过的往事。
可现在我听到的还是一片迷雾。
过了好一阵儿,我们才都多少平复了心绪,白国庆也抓着白洋的手,重新开始说话,“洋洋,你真的不是我亲生的孩子,要不是后来知道了叶晓芳根本就不是意外摔死在忘情山的,我可能也会过段时间就找个人结婚了,可是知道了那事我过不去,我在她的遗像前说了,我此生不会娶妻生子了,你老爸我是说到做到了,只是我还是收养了你,收养的是你啊!”
白洋抹了下眼泪,声音怯怯的问,“爸,你怎么说的这么怪啊,什么叫,收养的是你啊,我怎么了?”
我也紧盯着白国庆,等待他的解释,他这话说得的确很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