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左武卫一行人到达了闯军大营外,自报家门后,早已等候多时的闯军士兵层层报了上去,李自成等人很快就迎了出来。他们很想见识被说得神乎其神的大炮是什么模样,也顾不上摆架子了。
“贼你吗哦,这就是你们说的攻城大炮?”刘宗敏围着一门臼炮转圈圈,疑惑地问,“这就是个舂米的大号桶嘛,不过是用铁铸的……这玩意真的能派上用场?”
李自成也一肚子问号,看着这黑不溜秋不起眼的笨家伙,怎么都看不出哪里厉害了。
还不如多弄几门红夷大炮才是正经,李自成想。
左武卫自信满满地回答:“不要小看这家伙,它能打70斤的开花弹,红夷大炮之类的完全没法比。咱们琼海军当年一千来人就能炸得诺大的广州城没脾气,现在二三十万人围攻洛阳,有这东西自然是手到擒来。”
“70斤,还是开花弹!”李自成和众将领都惊呆了。红夷大炮能打十几二十斤的炮子就已经是他们能理解的极限了,70斤的炮子,那是什么概念?一个成年瘦子也就这重量吧,一炮能打一个人出去?
刘宗敏附身摸了摸炮身,敲了敲外壁,然后探头往炮膛内看了看,连连摇头,说:“额不相信。这个铁桶能有这么厉害?”
“不信,试试就知道了。”左武卫微微一笑,“请闯王把明天的头阵交给我来打,等炮击结束后,就可以大举攻城了,我能保证今日遇到的抵抗微乎其微,破城指日可待。”
虽然对左武卫的建议半信半疑,但李自成也没有更好的攻城法子,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他摆摆手:“就依你。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开炮没什么效果,就别怪额对你们不客气。”
“请闯王放心,看我们的吧。”
随着令炮响起,攻城又开始了。在城墙上和衣而睡的守军从半梦半醒间惊醒,紧紧握住手中的武器,来到墙垛的孔洞向外张望,察看攻城大军的动向。
这一眼望去,颇为古怪。密集的流寇大军并没有一窝蜂地冲上来,而是缓缓地移动到城墙弓箭的射程之外,然后停下,紧接着一门接一门的大炮被推了上来,大大小小的型号都有,看样子又是想先拿炮轰。守军连忙把头缩回去,紧紧靠着外侧的城墙蹲下或者坐下,以躲避炮弹的攻击。昨日守城的经验告诉他们,炮子再厉害也不会拐弯,只要躲在墙垛后就没事——除非对方能把城墙轰塌,让他们葬身砖石瓦砾之中。
左武卫对李自成说:“闯王,炮阵已经布置好,现在请你派人佯攻,弓手步兵都要上,把守军引出来。”
李自成看了他一眼,压下心里的疑惑,下达了佯攻的命令。
几千人出列,呐喊着往前冲上去。护城河昨日已经被填出了数条土路,现在无需重新填河,直接冲过去便是。一张张云梯架在了城墙上,人们争先恐后往上爬去。
喊声惊动了守军,他们不知道对方派这么点人冲上来是什么战术,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对方登上城墙。一名千总模样的将领喊道:“别做缩头乌龟啦,都站起来,动手,把这些人赶下去。”要是让对方登上墙头,援军再源源不断地上来拼消耗,以双方的人数差距,这段城墙很快就会失守。
官兵和民勇们也顾不得对方可能发动炮击了,连忙站起来,抬起檑木和石块就往下砸。这种情况下,他们倒不是很担心大炮,有墙垛的掩护,加上人员分散于各段城墙,实心炮弹的杀伤力并不理想,相反,对于城墙上蚁附攻城的流寇来说威胁更大,因为他们毫无遮蔽,而且人群更密集,目标也就更明显。有对方的人做沙包,他们投鼠忌器,自己自然就安全了许多。
左武卫观察着战况,当看到密密麻麻的守军脑袋出现在墙头时,大声下令:“所有山地炮准备:榴霰弹两轮齐射,准备……”
炮兵营把自己带来的十多门山地炮排成一列,按照指令装上了圆筒形的榴霰弹。
左武卫高举指挥刀,重重劈下,大喊:“开炮!”
“轰轰轰”,伴随着巨大的炮声,圆筒形的炮弹拖曳着白烟钻出了炮膛,划出一道较为平直的弧线,飞向了城头。
左武卫闭上眼,心中默数了两声,然后睁开眼,轻轻说:“炸!”
十几枚圆筒接二连三在半空中裂开,化成圆锥形的弹雨,往前方pēn_shè,把整段城墙都笼罩其中。
正在用檑木和石块抵御攻城的守军们瞪圆了眼珠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弹雨,差点脱口而出一句:这是什么鬼?
不过他们没有机会开口了,密集的弹幕像一场金属豪雨,把他们一扫而空,墙垛也拦不住这么密集的弹丸。在“噼噼啪啪”的金属和砖石撞击声中,凡是站立的人上半身都被打成了筛子,很多人的头颅、胸膛、腹部都被砸得稀烂,完全不成人形,鲜血和肉屑随着弹丸往后方溅射,把后方的墙垛染成了红色。
少数幸存者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轰轰轰”的炮声再度响起,冒着白烟的圆筒形炮弹又在他们眼前炸裂开来,弹丸带着“呜呜”的呼啸声,穿透了这些人的身体。
霰弹过处,寸草不生。
两轮榴霰弹射击完,长达数百米的城墙没有一个能够站立的守军,城墙上满地的尸体和断肢、肉屑、碎布,血流成了小河,惨状如同炼狱。
就连正在攀爬云梯的闯军士兵也被散布范围很宽的霰弹波及,不少人被打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