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汉生这个大胆的命令下达之后,中层军官们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步兵操典上写的很清楚:琼海式步枪的有效射程是七十步,一百步内仍有杀伤力;最佳射程是五十步。御敌时,通用战术是原地等候,待敌进入一百步内摆好射击动作,七十步开火,视具体情况进行齐射或者自由射击。
而行进到三十步的位置射击,这种距离近到可以看清对方脸上的麻子了,准头是有保证了,几乎闭着眼也能打中对方,可是危险也成倍增加了,鸟铳的整体性能虽然不如琼海式步枪,但也不是吃素的。
不过琼海军的军纪极为严格,命令下达了就会不折不扣地执行,指挥官的错误在战后自然会有军法司来追责——像昌邑之战中左武卫对黄汉生的质疑也仅仅是个例,而且左武卫也只是从炮兵专业的角度出发就事论事,最终并没有违抗命令。
第一营的士兵在军官的口令指挥下,端着枪齐步向前走,两排的横队非常整齐,连作为对手的神机营也刮目相观看。
一名千总赞叹道:“鸟铳兵能够做到这般如臂使指,整齐划一,也是很了不起了。”
符安康哼了一声,“不过是花架子罢了,大家都是鸟铳兵,无非都是对射而已,这么直愣愣地冲上来不是送死吗?我正担心距离有点远,现在他们送上门正好,让兄弟们加把劲,一顿排枪就送他们上路!”
后方的夏天南皱起了眉头,对身旁的林伟业说:“这个黄汉生,老是兵行险着,上次在昌邑用山地炮在几十米的距离射击,这次又玩火。咱们有射速上的优势,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战术呢?”
林伟业的看法却完全相反,他赞道:“不愧是实战中捶打出来的老兵,无师自通,这可是英国佬惯用的招数。你知道吗,英国佬习惯冒险,他们在海战中提出炮口顶着敌人的脑袋开炮的口号,实战的距离都在百米左右,而在排队枪毙中,经常冒着对方的火力抵近到三十步甚至是二十步之内,用一轮齐射击垮对手。在准头和射程都不怎么样的滑膛枪时代,这样的战术虽然冒险,但是只要有足够的纪律和意志力,抵近齐射比远程对射的效果要好得多!”
夏天南将信将疑,没有再说话,仔细观察着前方的战况。
双方的间隔本来百步,第一营往前移动了一段距离后,把间距缩短到了六十步。这时神机营一千多名鸟铳手的鸟铳装填完毕,纷纷举起了枪口瞄准对方。在没有骑兵冲击的情况下,这些鸟铳手还是能够从容面对的,命令没有下达前,做到了没有一人胡乱开枪。或许在他们意识中,单以火器论,天下兵马无人能比得过神机营,对面这些土包子能把铳打响就不错了,根本不配做他们的对手。
符安康见部下准备妥当,大声下令:“给我狠狠地打!”
“呯呯呯”,爆豆子一般的枪声响起,中间还夹杂着“嘭”的异响——这是某个倒霉鬼的鸟铳炸膛了。第一营的官兵不时有人中弹倒下,刚交手就比对手先出现伤亡,这是以优势远程火力著称的琼海军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但是作为身经百战的第一团第一营,并没有被伤亡吓倒,仍然沉默地前进,军官也没有下达命令还击。被击中倒地的士兵立刻被后面的人补上空缺,保持了队伍的完整。
期待着对手在一轮枪击中崩溃的神机营失望了,不少人低声咒骂道:“他娘的,这是些傻子吧?吃枪子不还手,他们手里拿的是根烧火棍?”
符安康觉得有些不对,这样的战术要么就是傻子,要么就是对自己有绝对的信心,他宁可相信是后者。当下赶紧下令:“别傻愣着了,再开第二枪啊!”
把总们连骂带踢地让鸟铳手们再开枪,于是鸟铳手们开始手忙脚乱开始重复繁琐的装弹步骤。
清理引火孔和引药锅,倒入引药,往枪口倒入适量的火药,装弹,用通条捣实,然后吹燃火绳来点燃引药……这样复杂的步骤,在没有干扰的情况下,可以做到没有错误,但是面对面无表情逐步逼近的对手,鸟铳手们心里有些发毛,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失误,不是倒入的引药过多或者过少,就是忘记了装铅弹。
五十步,四十步,三十步。到达了预定的位置后,在军官的大声命令中,第一营停止了前进,齐刷刷地举起了步枪。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鸟铳们彻底慌了。他们自己就是玩鸟铳的,自然知道这个距离的射击是什么样的概念,只要对方开火,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把总们大声吼叫着,让他们赶快举枪射击,可是越催越乱,有些人举起了还没装入铅弹的鸟铳,有些人则怎么都吹不燃火绳,无法点燃引药。
在神机营的手忙脚乱中,对面响起了怒吼:“全体都有,齐射一轮,开火!”
“呯呯呯”,密集的枪声响起,不过这次是琼海军开火。三十步的距离,几乎是弹无虚发,神机营的横队像一堵被狂风吹倒的墙,轰然倒塌,惨叫声此起彼伏,上千名鸟铳手在铅弹的暴风雨中,整齐地仰天栽倒,无一幸免。
符安康张大了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里的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这一千多鸟铳手是神机营的精锐,他费了好大的心血训练出来的,就这么被一锅端了?
林伟业陶醉于这种暴力美学当中,意犹未尽地对夏天南说:“看看,这简直是纪律、勇气、技术的完美结合,在这个时空,也就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