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的霰弹弹丸形成了一道弹幕,汹涌而至的人群如同海浪遇上了礁石,势头被生生止住了。 在弹幕中,无人能够幸免,最前方的人被穿成了筛子,血浆和肉屑在空中飞舞,中间夹杂着白花花的脑浆,铁质弹丸穿过躯体,去势不减,带着血丝击中后方的人群。
山地炮持续发射着霰弹,人们成群成群的倒下,后方冲击的人群没办法越过弹幕制造的无形的墙,在两百米的距离上,无法前进一步。金属的弹丸持续收割着生命,地上的尸体很快堆积如山。
孙天标在后方已经懵了,这样强度的炮火超出了他的想象,小一万人的队伍,冲击不到一千人的阵地,敌人就在眼前,竟然不能前进寸步。现在往前冲也是死,往后退也是死,横竖都是死路一条,他开始颤抖了,难道今日就要毙命于此吗?
霰弹连续急射持续了五分钟,炮火突然弱了下来。
林伟业叫道:“不好,霰弹不够了。”这次炮轰广州城,没想过会遇到激烈的地面抵抗,臼炮的爆炸弹带的不少,霰弹反倒带的不多。
孙天标见对方的炮火忽然减弱,以为是要冷却炮管,大喜过望,打起精神,大喊一声:“敌人的炮不行了,再打就要炸膛了,冲上去,我们就胜了!”
官军和民勇死伤惨重,本已萌生退意,这下子如同打了鸡血,嗷嗷叫着冲了上来。
黄汉生站了出来,下令:“炮手退后,步枪齐射准备。”
山地炮和臼炮的炮手都纷纷撤到后方,持枪的护卫队员补了上来,举起了步枪。
攻击的人群跨过地上的尸体,涌了上来。
“所有人自由射击,没有命令,不准停止!”
“呯呯呯”,爆豆子般的枪声响起,黑火药的硝烟笼罩了整个战场,不管是头顶的月光还是燃烧的火把都无法穿透烟雾,护卫队员们只能依稀看见对面的人群纷纷倒下。到后来已经完全看不清,只能凭着感觉朝对面射击。
枪声、惨叫声和喊杀声混杂在一起,烟雾中不时有人冒出来,然后被排枪击倒。队员们紧张地装着弹药,有人开始出现失误,弹药没装进去就放空枪。对面的人群越逼越近,倒在枪口前的尸体最近的离队员们的枪口只有二三十米远。
夏天南紧紧抓住林伟业的肩膀,却紧张地说不出话来。林伟业全身僵硬,也不比他好到哪去。
夏天南看过一部叫《四根羽毛》的电影,讲述的是19世纪末英国军队在殖民地苏丹发生的故事,其中有一幕是英军在沙漠中遇伏,与数倍于己的土人军队展开战斗的情节。影片中英军排出空心方阵,用排枪齐射迎击大股骑兵和步兵,很多时候英军士兵几乎是顶着对方的脑门开枪,场面紧张而又震撼。当时他对排队枪毙并无概念,看电影觉得刺激之余还觉得英军士兵过于迂腐,敌人的马刀都快砍到头上来了,还在机械地射击、装弹、射击。
此刻的情景像极了电影中的场景,敌人似乎随时都能冲到面前,只要破了一个缺口,大股的人群涌入,人数对比太过悬殊,哪怕刺杀技术练的再好,也无济于事。
此时夏天南才算明白了,电影中的英军士兵不是迂腐,在没有机枪等连射武器、甚至半自动步枪都没有的情况下,以燧发枪的性能,只能依靠良好的训练、严格的纪律,选择这样机械的战斗方式,不能停止,哪怕被敌人砍中,后面自有人补上空缺。只有保持住阵型,才能在数倍敌人的冲击下存活下来并赢得胜利。如果哪怕一个人在压力下冲出队列或者后退,缺口一旦产生,那么结果就是灾难性的。
他比电影中的主人公幸运,很显然卫所军加上打酱油的民勇,他们的战斗意志比不过苏丹的土人,能够在猛烈的炮火和步枪射击下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卫所官军和民勇们全靠恐惧产生的虚火支撑,现在已经达到了一个临界点。护卫队员们射击动作开始变形,他们更不堪,眼见前方的人死得血流成河都无法冲入贼人阵中,渐渐开始放缓了脚步,任凭孙天标等人如何呼喊也不愿上前。
终于有人受不了死亡的压力,调头往回跑。有一个人跑,就有更多的人跟从。人们开始呼啦啦往回跑,连同孙天标也被裹挟着往后退。不一会儿,护卫队员面前的敌人全部跑光。烟雾散去,满地的尸体,前方只看见人群绝尘而去。
护卫队员们仍然紧张地端着步枪,保持着射击的姿势,他们倒不是怕敌人去而复返,而是长时间保持高强度的射击动作,让他们的肌肉一时之间放松不下来。
夏天南拍拍胸脯,长出一口气,这些广东佬打了鸡血一样,顶着火力往上冲,刚才的一幕像极了生化危机,有那么一瞬间让他产生了错觉,似乎冲过来的都是没有知觉的丧尸,冲破火力线后会活生生咬死他们,想想都有些后怕——护卫队虽然有先进的武器、良好的训练,战斗力高出敌人一大截,但终究不是未来战士,这次不到一千人就来打广州,确实太冒险了。
魏连横看着人群汹涌的城门,忍不住对夏天南说道:“如果此刻衔尾追击,跟在败军后面,可以轻易入城。”
“入城之后怎么办?是占领广州自立为王,还是烧杀抢掠一番?”夏天南望着巍峨的城墙,“若是真的占了广州城,恐怕是永无宁日,朝廷不会容忍这样一座重镇沦陷,广西、云贵、四川、南直隶的军队都会调集过来,哪怕我有一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