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儿子开始读大学后,蓝光启就独居在大宅里,尽管有不少人照料生活,周身却因缺少亲情而显得冷清。
这晚他刚读完书,正打算如往常般早早入睡。
可是总是死寂的卧房门却忽然被粗鲁的打开。
蓝光启看清了来者,不禁皱眉:“连敲门的礼仪都忘了?”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所以才不让花晚靠近我!”蓝嘉树的表情很恐怖,发出的声音难以形容是在嘶吼还是真的力竭。
真相迟早会曝光的,这只是或早或晚,生前或死后的差别。
蓝光启一直很明白这一点,所以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那是她自己的决定,我从来没有勉强她做过任何事情。”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蓝嘉树崩溃地质问。
“告诉你,你能改变什么?除了再叫你经历一次送走身边人的痛苦,你什么都得不到。”蓝光启鬓角的发茬已经花白,谁也无法想象,在妻子走后的这漫长岁月里,他的寂寞该以怎样的单位度量。
蓝嘉树无意识地摇头:“难道你觉得,等我知道,她已经不在了,我就会好过吗?”
蓝光启没再说话,只是站起身来,在床头堆放的重重文件中找出叠有些年头的纸张,递给他说:“这是我托人复印来的病例和一些资料,她得的是骨髓增生异常综合症,基本上没有完全治愈的可能,接下来该怎么做,是你自己的事,但不要再像从前一样,面对束手无策的状况,率先变成需要被照顾的人。”
冰冷的纸握在手里,有股绝望的味道。
蓝嘉树将其谨慎的收好,望着地板问道:“妈妈是这样的命运,你娶了她、有了我,是后悔了吗?”
蓝光启回答:“我不曾后悔。”
“我也是。”蓝嘉树这样说完,便重重地摔上门走掉了。
——
虽然已经过去十多年了,但是蓝嘉树始终都记得,他得知母亲的胃癌那天,北京下了场大雨。
平时神龙见尾不见首的蓝光启特意提前把儿子从学校接回家,很严肃的告诉他这个消息,并且解释了癌症的各种知识。
然后,这对茫然的父子就面面相觑的坐在沙发上,沉默了很久。
尽管被警告过多次,不可以失控、不可以叫妈妈难过,不可以没出息的痛哭。
可惜随着病情的加重,这些事年少的蓝嘉树终于还是全做了。
是的,由此他害怕死亡、憎恶死亡,不允许任何人在自己面前闲聊生老病死。
可是关于母亲的回忆,真的没在花晚面前少说。
特别是发现这能激起她的同情与爱时,之后提起的次数简直有些刻意。
已经逝去的时光,每一天、每一秒,都像把刀似的扎在他的ròu_tǐ上,扎得他痛不欲生、血肉模糊。
花晚是以什么样的心情逼他走的呢?
又是什么样的心情面对他回来后的种种哀求?
其实认识花晚这么久了,蓝嘉树始终都觉得,自己对她的爱有一百分,她有十分自己就很满足。
后来 ,分手了、不联系了、变冷漠了,他甚至开始期盼哪怕只有一分也好。
只要她愿意跟自己在一起就好。
没想到,花晚爱着他的方式,他从来都没有机会看懂过。
蓝嘉树在车里,头脑空白地将那些mds的病历读了很多遍,等到回神后,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原来大家对他的担心半点都没有错。
面对生死之事,他就是这么脆弱,脆弱到连冷静地去见她都做不到,就只会趴在方向盘上痛哭流涕到像个白痴。
花晚,花晚。
这名字像是有股魔力,仿佛压着蓝嘉树沉入了深海,无法呼吸、一片漆黑、全然死寂、孤立无援。
但他就是放不开。
摸着车钥匙上那个陈旧的、被银店修了又修的、一朵花和一棵树的吊坠。
蓝嘉树深深地知道,从她闯入他生命里的第一天开始,就再也不可能离去了。
——
这次大长腿出急症让她自己都没有意料到,离开急救医院,偷偷转去协和后,倒是很快稳定了下来,又因此被医生嘱咐了好几遍保持心情舒畅,不要郁结、不要胡思乱想,说得就跟人的感情也有开关,可以自行控制似的。
她出院那天感觉还算舒服,想了又想才问王雯:“小树没有去咱们家吧?”
“不知道。”王雯被女儿吓个半死,提起这事就没好气:“你都不知道,我哪儿知道。”
“我没接他电话……”花晚坐在床边很郁闷。
“晚晚,这事你真的不能这么处理,他人就在北京,你又在他面前昏倒了,他怎么可能永远被蒙在鼓里呢?”王雯皱起眉头:“还有你这个工作,趁早辞,太累人!”
“我会跟他说的,等有机会。”花晚烦闷:“别催我嘛。”
“好好好,没人催你。”王雯帮她拿起简单的行李:“走,回家吃饺子去。”
“我来拿。”花晚已经成了医院的常客,状态一好整个人就振作了起来,抢过行李包说:“我们先去逛逛街吧,上次我看到件衣服,特别适合你。”
“别乱花钱了,妈穿啥还不一样?”王雯拒绝。
“我没有乱花钱。”花晚拽着她说:“你这么好看,当然要穿好看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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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破绽实在太明显,导致花晚再上班的时候难免有点心虚。
但她哼着歌到了办公室,感觉大家仍旧一如往昔,正暗自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