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上几月,就该有一年了。那时候,她面对着他总是分外善谈,他的话虽还不多,却总爱听她说话。她对他说,“我这次去梅城,人家都说我来得不是时候。”
论及原因——
“要是我再早去两个月呢,就能看到城里城外,漫山遍野,雪白白的青梅花。要是晚去两个月,就能喝到刚刚酿好,最新鲜爽口的青梅酒。可是现在,就只有整树整树沉甸甸的青梅果。”
他问她青梅果有何不好。
她的眼睛眉毛都快蹙成一团,皱着小脸迸出一字,“酸!”
两人同从记忆里回过神来。
清欢垂了眼睫,御出小剑下了船舷,低低“嗯”了一声,进去船舱。
云逍站在原地,眸中哀色一闪即逝。
不过片刻,却听那小人儿的声音又重新出现在了甲板上,“啊,公子卿还在梅城啊?”
“对啊。”宁颢道,“而且听说,就在歌扇飞花楼。咱们上次去的时候,竟然没见到他。”
“咱们上次去,好像天都没怎么亮吧。就算他在,那也不可能这么早就在楼子里晃荡啊。”
“嘿,说起来真是奇怪啊,他那么高调地出现,就不怕被人围观呢?”
“谁知道呢?”
两个女孩子自顾嘀嘀咕咕。
城遥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往不定不必去山海国,公子卿就直接有办法能治宁歆呢?”
“你确定是治宁歆?”寂流吊儿郎当,双目一扫月无瑕,“我还以为,你是要去治这小子的脸呢。”
月无瑕收起嬉笑,气急败坏,“你的脸才需要治!”
寂流嘿嘿笑着没脸没皮,月无瑕气愤着走进船舱。再出来,脑门上已多了一顶斗笠,帽檐压得极低遮住面容。
清欢晓得,这家伙一直觉得自己长得很丑。她悄悄耳语着与宁颢说了,宁颢笑得直不起腰,悄声道:“不会啊,我觉得,他可比夜寂流好看呢。”
清欢虽不苟同,却也跟着笑了一会。
月无瑕见这两人对着自己指指点点,还不时嬉笑一番,以为她们是在嘲笑自己的容貌,不由更加生气。
行船当真在梅城港口停下。
女们依旧唱响经年不变的招牌曲目,莺莺婉婉,“歌扇飞花轻似梦,漠漠轻寒烛分烟,掩泪含羞辞别去,似飞花逐梦水悠悠,萧萧孤影向谁投。奈愁里,匆匆换时节……”
清欢趴拉在宁颢的衣襟里,寂流捧着装有小鱼和清水的瓷碗,一行人直接上了三楼。放眼望去虽无一张相熟面孔,却仍有柜台内的小伙计跑出来笑脸相迎,“各位客官请坐。不知有什么能够帮到几位?”
云逍道:“我们要见兰君。”
墨常兰香四君子便是这歌扇飞花楼内管事的大佬,兰君则是这一层的主事。云逍曾随公子卿在这楼子里住过一段时日,相比起寂流和城遥来,对于此地自然要更熟悉些。
那小伙计见他们不买消息,而寻兰君,不由便是一怔。答应不是,相拒也不是。万一对方真是兰君的旧识呢?
宁颢十分干脆地拍了两粒金铢出来,小伙计见钱眼开,也不管那么多立时就去了,收获身后一大堆鄙夷眼神。
四君子中,除常君不曾见,另外三人,清欢可都是见过面的。其中墨君长得最为周正,香君脂粉气稍重,兰君则最是清俊优雅,只是比起一般男子,身量显得有些消瘦。
不过一会功夫,一袭淡蓝衣衫的兰君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低声询问,“请问可是诸位寻我?”
云逍道:“冒昧打扰,我们真正欲寻之人,实是公子卿。”
“公子卿?”兰君面上微笑不作更改,“诸位要寻公子卿,怕不是来错了地方?咱们这是歌扇飞花楼,可不是江海余生楼啊。能歌善舞的妙女子确有许多,施医治人的俏大夫,实在是寻不出半个来。”
“可是整个梅城的人都在传,公子卿此时并不在江渚,就在你们这楼子里。”宁颢并非莽撞之人,知道眼前这人,可不是她随便拍出几个金铢子来就能搞得定的,于是据理力争。
但对方显然依旧不买账,“姑娘说了,传言而已,捕风捉影,何足为信?何况就算他在,那也是人,几位欲要见他,他却并非是我等能够驱使得动的。”
这番话情理俱全,不露山水便将旁人话语尽皆堵死。兰君微笑着看着他们,颇有一番送客的意味。清欢缩在宁颢的衣襟里,都感觉到满满的尴尬与不自在。
“哦,原是如此,那看来他赠我的这枚什么令,也无什么用处了。”云逍掌中现出一物来,作势欲扔。
兰君眼睫一跳,慌忙拦阻,“啊呀,是兰君看走眼了,抱歉,抱歉!”
这一下,便是态度大转。兰君请他们稍待,急急忙忙地离去,一旁小伙计连忙送上茶来,并将先前收了宁颢的那两枚金铢奉还。宁颢摆摆手说不用,那小伙计哭喊着“姑奶奶,行行好”,险些就要给她跪下了。
一桌子的人分外狐疑地看着云逍,月无瑕也取下斗笠来凑热闹。
寂流道:“你跟那个公子卿,到底是什么关系?听小叶子说,他不但碰上你就特别好说话,为什么还送了你这什么令啊?刚刚那兰君的表情,简直不要太精彩!”
云逍淡瞟了他一眼,“合眼缘,你不知道吗?”
“合眼缘个鬼啊……”
云逍发现,寂流最近好像特别爱说什么什么个鬼。
清欢踩在那令牌上深研了一会,抬起头来看着云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