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吓我。”清欢道,“我为什么要恨你?”
云逍敛去眸中凝色,沉默了会笑道:“我就是在吓你,我担心,你恢复记忆了,会像从前一样讨厌我。”
清欢没去深究,讨厌与恨,根本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层次。
“你怎么老是担心这个。”清欢道,“如果真有那样一天,你就再去牵一头噬念貙来,我们重新认识一次。”
“真的假的?”云逍失笑。
“真的啊,说话算数。”
“等到那时,你满面凶狠狠的像只小狗,还会认账?”
“我不认账有什么要紧,反正我又打不过你。”清欢说完反应过来,伸手去揪云逍的脸,“你说谁是小狗呢?”
云逍捉住她的手指,放在嘴边亲了一亲,笑道子,谁就是。”
“好啊,我是小狗。”清欢双手搭着他的肩膀,蹦跳起来,“那我咬你哦……”
谁想云逍竟然轻轻闭上了眼睛,面颊低俯下来,“你咬吧。”
“你……”清欢看着他的长睫,心中又慌乱起来,连忙把他推开,蹲在船舷边上自说自话,“不要不要,你们人类的肉一点也不好吃,我们小狗不吃人肉的……”
云逍大笑开来,清欢自己也笑得说不下去了。
这一日,船行至贞国境内。江流好似画卷,伴随两岸地势平铺延展,草长莺飞尽皆入画。层叠新翠之中,忽添数笔重彩,万紫千红繁盛而出,江面上渲染起无尽芬芳。
公子卿迎风立于船头,笑言道:“百里花廊,便是由此始了。”
两大两小四个孩子,俱是兴味盎然,举目四望犹不过瘾。公子卿命人停船,携了他们上岸游览。值此一程,所栽乃是茶花。万叶千花齐在风中摇曳,甚是富丽好看。
淡竹十分兴奋地指着一株花瓣层层叠叠的白山茶询问,“公子公子,这是什么花啊?”
公子卿白衣潇洒,漫步万花丛中,闻言回头笑道:“那是牡丹点雪。”
“牡丹点雪?”清欢听到一个“雪”字,便觉分外亲切,笑道,“这名字真好听,原来山茶花里,也有这么多的分类啊。”
公子卿笑着点头。
南烛嚷嚷起来,“哇,这里还有黄色的山茶呢!公子,这个叫什么呀?”
公子卿看了看道:“这是正黄旗,在南方的话,确实算是比较少见了。”
云逍道:“那那边那棵,叫什么?”
几人循他所指看去,却见一树大红花朵似碗盛开,蕊心是璀璨的金黄,这两样色泽合在一块,好似火红嫁衣上用金线绣出来的花样,分外喜庆热闹。
公子卿笑道:“那是金心大红。”
见他们不断询问,公子卿干脆边走边向他们介绍起来,这是观音白,那是一捻红,这是秋色平分,那是西施晚装,这是十样锦,那是玉楼春……
清欢不但过足了眼瘾,耳朵也分外受用。莫说目之所见花美景秀,光是一些花名,就已够人好半天玩味。百里花廊自非仅是茶花,沿岸各种花卉怒放,绚丽成诗,让人直觉是在画中游览。
清欢觉得,自己此趟非但只是不虚此行,简直就是赚得不要不要的。
可是这样的想法,却在他们出游的第十二日上,暂时中止。
清欢重重搁下喝空了的药盏,然后捂脑袋埋在自己的手肘间。云逍与淡竹、南烛俱小心翼翼地看她。清欢一下子抬起头来,三个人险被她吓了一跳。
清欢的目标却不在他们三个,转向身后痛心疾首,“公子大人,大夫先生!这已是我喝的第三十六盏苦药了,为什么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啊!”
“哦,三十六盏了么,那差不多了。”公子卿微笑道。
“差不多?”清欢差点义愤填膺,“差很多好不好,你没听我说,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啊!”
公子卿笑得优雅,“你当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嗯?!为什么?”清欢十分警惕地瞪大了眼睛,这家伙,难道不怕砸了自己的招牌?
公子卿道:“因为这三十六盏苦药,是给你清热毒的。我刚刚的意思,是说你体内的热毒,清得差不多了。你不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气色,更加好了么?”
清欢差点一口老血喷涌而出。
云逍的额角跟着跳了一下。他这段时间倒是不要被这医生养得太好,那精气神足的,一拳就可以打死一头牛。嗯,虽然这样的比喻很没档次,但差不多也就是那么回事。
公子卿笑道:“别急。”
经过这十多日的相处,清欢与云逍对他已是非常信赖了。否则途径西沙镇的时候,也不会主动要求在那风景美如画的小镇上多留两日,滞慢了行程。尤其云逍,他觉得自己对公子卿无来由生出来的这种信任与依赖感,仅次于天之雪,以及……那个只比他大上三个月的家伙。
所以——
“好好好,你说不急就不急。”清欢双手抹了把脸说道。难怪,她还真是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好像更白也更水灵了些,嘿。
船至梅城。
阴雨绵绵的天气,枝头绿叶被水打湿,亮闪闪的仿佛镀了层银,满城尽是清新泥土香。公子卿携了他们,去拜访城中一位故人。
楼子里的歌声穿透水汽,飘飘渺渺地传出很远,“歌扇飞花轻似梦,漠漠轻寒烛分烟,掩泪含羞辞别去,似飞花逐梦水悠悠,萧萧孤影向谁投。奈愁里,匆匆换时节……”
清欢听着这歌声,心神都要醉了。这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