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台上,好像吹起了风,伴随一道圣洁的白芒。
这场风不知由何处涤荡开来,轻轻吹拂过封神台,吹卷向封妖塔。一股清新之气扑面而来,吹平静了无数颗仓皇的心,亦吹散开了四面笼罩的诡异妖氛。天地之间,仿佛沁上了点点滴滴淡薄的凉。
飞雪落下的地方,妖兽们的行动变得迟缓,好不容易奔逃至封神台边缘的,亦像是遇上了一层透明屏障,被随后追击而至的仙门弟子擒拿制服。
半空中,无论仙妖,都重新落回地面,屏气凝神,仰头望向天际。
安安静静,无有半点声息。
与风一起出现的耀眼白芒,迅速飘飞向封妖塔顶。
人群之中,不知是谁最先语带颤声,“这样的气息……是……天之雪!”
“天之雪!”
一语出,声浪层层传递。众人齐向封妖塔处拜谒,更有无数后辈弟子直接趴伏在地,口中齐诵——
“雪尊!”
众仙终得同舒一口长气,这场出乎意料的风暴,终将平息。
清欢亦闻得了那一声声浪潮般的“雪尊”、“天之雪”。她的身上依旧沾染着来自城遥的血渍,周身狼狈站立北面高台。却见白芒笼罩之下,封妖塔上烟尘迅速消散,由塔顶传袭至地面的震颤亦快速平息,塔顶坍颓之势骤然息止。
待到一切平静,清欢眼睁睁地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中,白衣胜雪、风姿卓绝的倾世男子,向着地面缓飞而来。
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见到他。
他的青丝披散脑后,柔亮,随性,却无一丝凌乱;
他的唇角带着笑意,倾城,浅淡,又似漫不经心。
他的桃花美目蕴着如水的华光,轻轻扫过她的面颊,又好像谁都没有看,长睫轻扇,舞动这世间最美丽的光影。
天,地,日,月……这所有的一切,在他面前都已黯然无泽。他的容颜,他的白衣,甚至随意披散的任何一缕青丝,这世上都没有任何事物,能够夺去他万分之一的光辉。
清欢看着他,和在场的其他人一样,屏着呼吸,双目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她见过那么多英俊貌美的男子,却只有他一人,能够当得上“风华绝代”四个字。
他的眉眼与云逍确实有着七八分相像,两个人都是美到极限的绝世风致。但他的一双眼,仿佛就能包容这世间所有的喜乐悲欢,邪恶良善,繁华大千尽容在他眼内,兴亡盛衰不过一场笑谈,他怜悯这世间的一切离散悲苦,却尽在一笑之间恩仇泯断,烟消云散。
这样的人,阅罢世间所有的风景,最后自己也成了最绝世的景致,却无任何人有能力将他入画。纵使这世间最巅峰的妙笔,也描绘不出如此的眼眸和风骨。
所以,天雪祠中的神像不过一座最普通的泥塑;
所以,画中小屋初见他的半身像时,她会将他误认作是云逍。
可是现在她知道了,两个人的气质是如此不同,绝无任何人会将他们误认作是同一个人。而这,就是她心心念念在寻找、等待的人,是她拼尽了一切,也想要再见上一面的人——
诸魔黄昏,天之雪。
清欢看着他,眼眶不知不觉就又湿润了。
天之雪轻轻落在了她的面前,倾世美眸中,流露温和笑意。他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面颊,为她拭去眼角一滴泪渍。
清欢连忙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面上却更如小花猫般一塌糊涂。可她,依旧舍不得移开半分凝望他的目光。
天之雪轻笑了一下,手指点上她的眉心。
清清凉凉的灵力,好似这世间最圣洁清凉的雪花,却最是充沛绵延,由他的指尖,灌注入她的灵台,随即轻涌至四肢百骸,将体内残存的几缕酸疼逐一驱散,周身俱是说不出的清透舒适。
随着他的这一动作,她身上的血渍、污渍、汗渍,亦通通消失不见,仿佛刚刚沐浴完般干净惬意。
众人回过神来,相隐无路、百里桥溪等人立时恭声向其拜谒,纷表谢意。
“久违了,诸位。”天之雪回之一揖,回应简洁有礼,“我先看看孩子。”
众人立时让开道路。
城遥、云逍、寂流三人俱是有气无力靠坐椅上,清欢也不知是否自己错觉,她甚至看到小流的眼睛里,好像还带了一丝委屈,微微瘪着唇。
天之雪走近他们,右掌依次轻抚三人心口而过。本是独当一面的少年人,却在他面前乖顺得像个孩童。
馝若坐在一旁,身上犹有斑斑血渍。天之雪看了她一眼,指尖汇起一点白芒,馝若周身皮肉伤势,迅速愈合。
相隐无路道:“多谢雪尊出手相助,不知他们三人,情况如何?”
天之雪道:“先请送往医庐,我随后便至。”
清欢听得那句“随后便至”,心内顿安。却不知城遥三人,其实也是如她一般想法。
相隐无路等人自然又有一番感谢,立时派人护送三位少年前往。
千堂本就当数仙界顶尖医者,此时自要亲自相随。然他方起云头,便察身后有异,天之雪脚踏祥云至他身畔,眸光轻落在他脸上。
“抱歉。”千堂颔首。
天之雪微笑摇头,“小的时候吃一点苦,并没什么要紧。你我小时吃的苦头,远比他们更多。对了,我已替你抹去,那个女孩子最近一个时辰的记忆。”
千堂自然知晓,他说的是馝若,闻言揖道:“多谢。”
随后,两人便一直相对沉默。直到天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