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伯被刘三奎的话惊出一身冷汗,他内里虽是纨绔,但毕竟也是李齐悉心教导十数年出来的,并不全是蠢物。刘三奎这话看似有十分的道理,有十分的漂亮,但一个不好,他李永伯名下那几口井场便要改姓作刘!他脸色数变,阴晴不定,乍暖还寒的天气,活活让他汗透重衣!
刘三奎看他神色不定,也不着急,只是淡淡地再抛出一个惊雷:“上回我去看你,见了一回外甥媳妇并我那侄孙,可怜见的,小小年纪就病骨支离,这怎么了得?你们大房本就人丁单薄,子嗣上比他人更要紧些。”他为李永伯的杯子斟了茶,注视着热流自壶口汩汩而下,刘三奎幽幽地道:“伯官儿,你膝下如今只有璋哥儿一个孩儿,以后若是璋哥儿有个什么不好……纵有万贯家财,到时你又要留给哪个?”
如果说前头李永伯还心存顾虑,那现在刘三奎这话就是说到了他的心坎上。长子璋哥儿开春又发了一场热,尽管前来看诊的大夫说并无大碍,但从去岁冬天以来,璋哥儿几乎病得没有下过床,非但是陈氏,他也相当为长子的身体忧心。而小妾怡红虽得他喜欢,但毕竟出身不良。因此,子嗣已经是李永伯心中的一大隐忧。
“因此,舅舅我这里倒有个想头。”刘三奎看看李永伯,脸上露出几分满意,眼中闪过异色,慢慢开口道:“你三表妹,上月刚刚及笄,舅舅膝下现就这么一个女儿,你舅母也爱她乖巧,必要好好为她挑拣女婿。你表妹德容女工,样样上佳,唯独亏在庶出的位份上,这婚事也是不尴不尬。”
李永伯心中渐如擂鼓,他口干舌燥,使劲吞了一口唾沫,试探着发问:“舅舅的意思是……?”
“你媳妇这些年也是辛苦了她,你院子里也多亏你媳妇主持中馈,我想着,你身体健旺,璋哥儿体弱怕是随了他娘,你可再择良妾,丰裕子嗣,也是给璋哥儿寻一个能帮手的兄弟。而舅舅的意思嘛,一来,是一片慈父心肠,想给你表妹寻一个归宿,二来,将刘李两家再亲上加亲,三来嘛,”他微微一笑,看着李永伯的眼睛,刻意加重语调道:“你我两家从此亲密无间,正可共谋大事!”
胸膛中一片火热,却不再是先前的燥热烦郁之火,李永伯只觉得现在这把火烧得他坐不住,只能站起来,腿上又轻又快,他鼻翼向外张开,呼哧呼哧地喘上几口粗气,眼底都要烧红!心下一发狠,李永伯将胸中诸般杂乱念头全部抛开,径直在刘三奎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扎扎实实地在这水磨青石砖地面上磕了三个响头,再直起腰杆,亲亲热热地唤上一声:“岳父大人,请受小婿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