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在这里停留太久。
跟随赵嫣进乌吞的人员太多了,他也不能保证这些人里头,没有已经被大钺氏收买的。
说完这些话,楚衡便打开窗子向外窥视。
陆庭就在门外,见他从屋内看过来,微微颔首。
得到陆庭的确认,楚衡这才开门,让人从屋里出去,陆陆续续地走上街。
要离开乌吞,靠步行不成。城中的商队大多不愿接这么多人出城的事情,就怕是富贵人家的逃奴。但人少一些,给点银钱,却还是有商队愿意搭把手的。
更多的人,却还是得依靠马匹,想办法逃出乌吞。
好在不是所有的随行人员都住在宫里,想要逃跑也就增加了便利。
楚衡安排好的路线共分三条,一条要绕远路,经过早年被灭的屈支,再从大夏穿行,而后向东,避开路上可能遇到的大钺氏的游牧部落,最后行至归雁城。
另外两条路相比较而言,则更加便捷,如果运气好,不消费太多的力气,就能回到大延。
不管走哪一条路,楚衡和陆庭都只能想办法满足他们部分马匹。
趁赫连浑跟呼伦王还没有开始动作,他们只有先走一步,才能强占先机。
乌吞的夜,安静的连犬吠都没有。这里不是大延,夜里没有打更的,静悄悄的,只有窸窣的脚步声。
汉春宫内,悄无声息,似乎所有人都已经沉睡。
黑影从四面八方涌来,围住宫门,也围住了汉王后平乐公主赵嫣的卧房。
原本的计划安排周密,呼伦王只需在自己的宫殿内等候,就能看到亲卫们将汉春宫上下那些胆大妄为的汉人全都抓回来审问。
然而半个时辰后,匆匆回来的亲卫却只带回来了几个被捆绑起来,满脸是泪的胡人侍婢。
“人呢?”
“天色未暗的时候就跑了!”
侍婢们哭着把自己如何被骗,如何被捆绑起来,又是如何眼睁睁看着人乔装打扮离开,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可她们说的越多,呼伦王的脸色就越难看,到后来竟是直接要挥刀砍死她们。
“父王。”赫连浑上前,将人拦下,“现在不是杀人的时候,得去把那些人抓回来。”
“你知道他们跑去哪里了?”
赫连浑点头,从袖中掏出一张舆图,正是楚衡亲自所画分发给别人的那份。
“各地已设有埋伏,就看汉人公主和那几个最重要的探子会在哪条路上被堵住了。”
*****
乌云遮蔽了月色,早几日分散出城的人马已不知行到了哪里。
楚衡骑上马,与贺默儿及几个胡人奴隶一道,将洪颢等人护在中间。公主就坐在贺默儿的怀中,似乎因为颠簸,一直沉默着靠在怀里。
“我去前面探路,你们小心跟上。”陆庭看了一眼楚衡,见他点头,双腿一夹马腹,驱马向前跑去。
他们逃得及时,出宫之后又很快退去妆容,寻常人等闲认不出楚衡和陆庭的身份,以至于骗过了不少的耳目。
但,他们这一支人数较多,瞒得了一时,瞒不住一世,有赫连浑在,呼伦王早晚知道他们是朝哪个方向逃跑。
别人呼伦王可以不抓,但赵嫣必须抓回去,因为和亲的公主最是适合用来威胁大延。
“跑得掉吗?”
有跟着他们的一名小官吏出声询问。
他跑的最快,似乎不适应骑马,时不时就要往马后掉。有胡人奴隶搭了几回手,也恼了,直接拿裤腰带把人的两只手绑在了马脖子上,这才没让他拖延了整个队伍逃跑的速度。
楚衡回头看了他一眼:“跑得掉。”
风声送来了后面兵马追踪的声音,甚至还依稀能听见犬吠。楚衡脸色微变,知道没有时间再给他犹豫,当机立断:“把此人杀了!”
那小官吏张嘴就要叫,却被身旁最近的胡人一刀割断脖子。胯.下的马受了惊吓,竟直接转头。
楚衡也不拦着,示意人给上一鞭子,然后纵马狂奔,再不去管后头这马会不会带着尸体冲向前来抓捕他们的兵马。
“你早就知道那是叛徒?”
洪颢被风吹的快要睁不开眼睛,鼻尖似乎还能闻到血腥味。
他侧头看向并骑狂奔的楚衡,后者好像笑了下,回道:“原本是想带回去审问的,但现在,还是让他拿命来赎罪的好。”
他们被追赶了一路,已不知跑了多久,前去探路的陆庭驱马归来,见状当即道:“你们先走!”
“我留下陪你……”
楚衡的话还未说完,却是当着众人的面,被陆庭隔着马搂过肩头,在唇上落下一个滚烫的吻:“去前面等我,要活着。”
楚衡抿了抿唇,□□的马仍旧在向前奔跑,他回头看着那个独自留下的身影。
没有了云层的遮挡,月色下的男人犹如草原孤狼,等待着一场以少敌多的捕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