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身的几个亲卫因保护不当,此时都被呼伦王赶下去杖责,一时能回答他的,只剩下扶着脸色苍白的赫连琨正妻走出正殿的汉人舞姬。
“刘娘子。”赫连浑用胡语喊了一声,见人练笔带划的在用仅会的几句胡语跟赫连琨之妻呼延氏说话,赫连浑又该用汉话喊道,“刘娘子,可否过来一下。”
刘娘子低头走来,咬唇拜见呼伦王。
赫连浑直接道:“阿兄身上的伤是谁治的?”
她说的依然是大延官话,只能偶尔冒出几句胡语来,却有些不大会用,最后只能靠着赫连浑和江坨,把说的话传达给呼伦王。
她说,从大王子肩头拔下来的箭,箭头有些古怪。
她还说,吃的喝的东西,都是由随军医师亲自查验过,没有问题才喂给大王子的。
末了,她说,最初治疗大王子的医师是个汉人,喂了大王子一种药,这才保住性命,只是因为伤势反复,那医师被亲卫气急之下一刀砍死了。
这些话,借由赫连浑的口,一一说给呼伦王听。
宫外的天,阴沉的,淅淅沥沥下起了难得的雨。不多会儿,竟从小雨变成了大雨,之后瓢泼而下,砸的到处能听到啪啪雨落的声响。
“去,去把杀人的亲卫找来。”呼伦王沉声道,“我要知道,那个喂给大王子保命的药,出自哪位神医的手。”
赫连浑口中称是,领命离去。呼伦王看了两眼转身又去扶赫连琨正妻的刘娘子,拧起的眉头逐渐松开,随后扭头,再度走进殿中。
不过是个还听不大懂胡语的女人罢了。
除了依附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想来不会做背叛他们父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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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钺氏公然毁约,大钺氏新国王命其子率领骑兵万人沿途侵扰大延边境,并试图攻打宜州的消息,震动了燕都每一个角落。
四公主出嫁前的画面,仿佛仍在眼前。他们还记得,这位小公主出嫁前得到新帝给予的封号是平乐。
平乐,平乐,寓意平安喜乐。
可随着接二连三传来的战报,燕都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大钺氏毁约了,平乐公主的和亲成了笑话,一力主张求和的太皇太后被重重打了脸……
赵贞觉得身上的龙袍顷刻间重达千斤,他坐在殿内,耳边是满朝文武激烈的争论声,他下意识地陷入呆滞,意图将所有声音屏蔽在身外。
边关的那些变故,他不想管,宫里太皇太后和摄政王的针锋相对,他也不想管。
可一日接着一日送来的战报,直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赵贞醒过神来,看着底下争论不休的文臣武将,有些怀疑自己之前的决定是否正确。
和亲……
将他最小的妹妹送去遥远的大钺氏,这个决定似乎已经被证实,是错误的了。
可是不和亲……
就只有打。
赵贞也想打,他信赖庆王,相信以西山营的实力,能够打赢大钺氏。只要他提供充足的军备,及时供给粮饷,一切都不会成为问题。
但是,太皇太后不许。
即便到了眼下,大钺氏再逼边关,连屠几座边关小城,被守在宜州外的西山营打得屁滚尿流,杀了二王子,重伤大王子,太皇太后却是没有愤怒大钺氏的毁约,反而……
“皇上,西山营重伤大钺氏王子,并斩杀二王子,此事太过恶劣,恐怕大钺氏不会善罢甘休!”
自与摄政王赵殷撕破脸皮后,太皇太后毅然垂帘听政,带着朝中一波倾向她的臣子,时时刻刻与摄政王相对。
见赵贞满脸愁容,又是一副怯弱的姿态,太皇太后气不打一处出,在垂帘后,猛地拍了下桌案。
“赵晋领兵在外,重权在握,不受召唤,其心已然不臣。现下,不听圣意,擅自发兵,祸乱朝堂,引来战火,其心可诛!”
太皇太后不听朝臣反驳,当面令赵贞身旁的大太监银华取来纸笔,逼着赵贞就要写下圣旨,夺庆王的兵权,并将庆王父子押解回燕都。又要罢免庆王麾下几位大将,抄家灭族,不留活口。
她这一招,若是放在平日里,不过是强夺兵权的一种方法,千百年来历朝历代如此所为的皇帝不在少数。太皇太后却只怕,只此一人。
但,现在不是平日。
大钺氏尚未臣服,随时可能再起纷争,夺了庆王的兵权,西北一代谁来守护?
西山营大将,抄家灭族,哪又有朝中的那位大将军,愿意踩着前人枉死的血迹,去为这样的皇族效命?
这些,太皇太后像是都有想到。
她只想到要想尽办法令大钺氏不发怒,想尽办法借机夺走兵权,以防日后的皇位之争。
赵贞拿着笔,嘴唇紧抿,迟迟不肯落下。
今日摄政王大病,并未上朝,他不敢就这么下旨……
“皇上!”太皇太后掀开垂帘催促,“你在犹豫什么?想要看着大钺氏日后兵临沉下,悬你首级在宫门上吗?”
赵贞摇头,鼻尖冒汗,汗珠落于纸上,殿外突然传来声音。
“来人!将太皇太后请下大殿!”
殿外,满脸病容的赵殷强撑着站立,身后两排铁甲军士顷刻入殿,在满朝文武的惊惶中,强硬地将太皇太后“请”到殿后。
赵殷大步上前,脸上冷汗淋漓,走到赵贞身前时,劈手夺过未落一字,却已经盖上玉玺大印的圣旨,冷笑一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