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雁见屏风之后摆着一只宽大的浴桶,里面的水却是冷的,不过此时沐浴一事于她,倒是件十分奢侈的事,想那所谓的“小官人”不会立刻闯进来,就放心地擦洗一番,湿湿的头发披在肩上,换上了干净的衣裙,将陶埙贴身放好,扬声朝外道,“有人在么?”
一名侍女不情不愿地推门而入,倚着门道,“什么……事?”
骤然望见卫雁洁净的面容,那侍女的话语,不由一顿。心想:“官人果然会识人,单瞧她先前那邋遢不堪的模样,就已知她定是个绝色。凭着这样一张面皮,获宠必是指日可待。我等身份卑微的侍婢,免不了要在她手底下受些委屈……”
卫雁坐于妆台之前,微笑道,“劳烦姑娘,为我梳一梳头。公子归来之前,还请姑娘为我寻些食物果腹。”
她话说的客气,但那语气绝非商量或恳求,而是不容反驳和拒绝的命令。她腰背挺直,双眸微微朝上抬起,向那侍女看去,只令后者有种自惭形秽之感。那通身自带的仪态气势,饶是那侍女看多了府中往来的富贵之人,也不免受到震慑。
侍女见她疑惑地向自己看来,不由面色一红,为自己莫名其妙升起的自卑之心感到恼怒,故作镇定地道,“此时已过了饭时,官人可没吩咐给准备饭菜。只余些瓜果点心,待会儿取来与你用些。”
卫雁仿若没有听见她的不敬之言,拢着耳旁湿发,说道,“不知公子喜爱何等发髻,罢了……先不梳妆,还有好些时辰才天黑呢。我似乎染了风寒,免得给公子过了病气,你叫人去请个郎中过来。我先眠一眠,饭菜和郎中来了,你再唤我起来。”
“你当自己是什么身份?真当自己飞上枝头,变成主子了?”那侍女翻了个白眼,不快地道,“官人最是多情,后宅的女人没有一百也有数十,不过玩几日新鲜,转眼便忘了……”
卫雁冷笑一声,盯着她道,“我什么身份?还未可知。但你是什么身份,你我却都知道。若你拿不定主意,做不了主,还请你派人走一遭,去问一问你家官人!他若是愿意纳娶一死人,便算如了你的意。否则只怕你也不好过。我乏了,你退下吧!”
一番话,只说的那侍女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又气又恼又无从辩驳,狠狠地跺了跺脚,转身跑了出去。
卫雁坐在床榻上,手里攥着一把从妆台上取来的钗子,不断告诫自己,要冷静,要保重自身,不一会儿,竟沉沉睡去。
待她醒来之时,已是正午时分。侍女听见里头有了响动之声,就默默地端着饭食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背着药箱的郎中。
郎中看脉问诊,开了些常见的医治伤寒之症的药物,命侍女于午后煎给卫雁服用。卫雁心满意足地用了饭,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汤药,仰头饮尽了。她不怕这侍女暗中下毒,毕竟那“小官人”晚间要来纳娶,侍女再是大胆,也不敢于此时毒害于她。
用过药后,挥手屏退侍女,便坐于窗前,取出陶埙来,一遍遍吹奏儿时母亲唐氏常吹给她听的那首曲子。
那两名侍女起初还十分讶异,料不到这来历不明的女子竟如此擅于音律。可同一首曲子听了整个下午,就难免厌烦不已,暗中咒骂不停。
卫雁面上维持着冷冰冰的仪态,心里却是暗暗焦急,望着越来越黑的天色,想着那“小官人”的无耻嘴脸,只盼此处真有“地宫”之人,听见了她所奏的“幽冥之声”。又想,那鬼面人一路跟随她直至郭镇,多次相救于她,该不会对她放任不理……
直到听到外头传来喧闹之声,听闻侍女们娇声说道“人在房中,等着官人”云云,卫雁再也掩饰不住惶然之意,站起身来,将埙藏好,手里紧紧地捏着钗子,心脏狂跳不已。她只能搏一搏了!
那小官人摇摇晃晃地推门走了进来,望见眼前立着一个身穿绯色衣裙的佳人,有些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早上见过的那名又憔悴又狼狈的女子,此时似乎完全变了个模样,周身散发着诱人的活力,叫人心动不已。小官人暗暗赞叹自己果然眼光独到,并及时出手,白白得了这么个绝色美人。他用脚带上门扉,朝着卫雁缓步走来。
慌乱不已的卫雁,强自打起精神,不退不缩,反而迎了上去,微笑道,“蒙公子不弃,收容小女子于内宅,小女子有心相从,却还不知公子姓甚名谁,是何身份。公子若肯垂怜,真心相待,小女子自是……好生侍奉。”
天知道她说出这番话来,自己心里有多么的恶心。可她必须说,而且,还得带着无比谄媚的笑意,说得无比真诚动人。
那小官人哈哈一笑,伸出大手,欲将卫雁揽住,“不急,待会儿爷再说与你知道,你放心,你这样的美人儿,爷最是怜惜!”
卫雁一转身,滑了开去,回眸朝他一笑,柔声道,“公子与小女子,还不曾相识呢。公子不肯说,是想小女子随意依从了一个陌生人么?”
小官人笑道:“你这小娘!听好,爷乃是四海镖局独子,容啸天!这方圆几十里城郭山林,无人不识爷的名头!”
镖局……
听到这个字眼,令卫雁的一颗心,咯噔一声如坠入冰窖。镖局的镖师,必是会武艺的,自己若要行刺于他,怎可能成功?
卫雁勉强挤出笑意,说道,“原来是容公子。小女子常听人说起镖局镖局,却不知走镖究竟是怎样的呢,公子不若跟小女子说说,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