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床的门铃还没响,陆涛的手机就先响了起来,我推了推他,让他接电话,可他嘴里嗯了两声后,就又翻身睡去了。陆涛是一个觉多的人,不论在什么时间,只要头碰着枕头,他就会在瞬间睡去。每天早晨如果闹铃不响或没有人喊他醒来,不到太阳升起,他是不会自然醒的。我经常和他开玩笑道:“若在战争年代,恐怕敌人的炮火轰塌咱家的门你也醒不来。或地震来临的时候,你可能会把摇晃的房子当摇篮,会睡得更香的!”每每我和他开这样的玩笑时,他就会装作不耐烦的样子冲我摆摆手说:“去!去!离我远点儿,反正你不是盼我被大炮炸死,就是被房子埋掉。”
可现在电话铃声响个不停,我担心吵醒隔壁的阳阳,用力踢了他一脚,对他说:
“电话!接一下电话好不好?”
“接就接吧,干么要踢我?”
“不踢你,你醒不了嘛。”
陆涛把手机捂在自己耳朵上的时候,还没完全从睡梦中醒来,眼睛依旧闭着,说话声依旧粘着:
“喂,谁呀?”
“……”
对方的话我没听清楚,因为我也没大清醒过来,听声音那边说话的好像是一个女的。女的?天还没亮那个女的在给他打电话?韩老师?如果又是谈阳阳的学习情况,那这位班主任对学生也关心过多了吧?不行,我得问问!
“谁来的电话?”
我扭过头刚问了这样一句,就听陆涛“啊!”地叫了一声,然后双目大睁,猛地裸身坐起。
咦?怎回事?我也坐了起来。
“哇!――呜!――”糟了,陆涛哭了!
“出什么事了?”我抱住了陆涛,就像抱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童一样。
“呜!――”陆涛说不出话来,看似很痛心。
“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说嘛!”
在我着急不知所因的时候,阳阳推开了我们的卧室门,看着号啕大哭的父亲不解地问我:“他怎么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阳阳在我面前提起他爸爸时总是用“他”来指代,同样,在他爸爸面前提起我时,也是用“她”来称谓。我儿子是什么时候不喜欢叫爸爸妈妈了?我推测了一下,想起来是自从他的身高超过我们后就很少听他叫爸爸妈妈了,好像在他眼中,我们突然变成了小孩儿。不过我和陆涛不是很在意这个,他怎么叫我们都无所谓,只要他整日和我们“混”在一起,能和我们畅通地交流,我们就幸福得不得了了。其实他不光是对我的称谓有变化,他对我们说话的口气和态度也有了变化,不再是祈求型和请求类的了,而变成了告戒型、讨论型或嘱咐型的了。他经常会告戒我们不要在雷雨天气里接手机,或嘱咐我们离家前关好煤气等,他经常和我们讨论电视里的新闻事件或某一历史事件,并且几乎每次都和我们持不一样的观点。他在好多方面都让我们诧异不已,比如他对毛泽东和雷锋不太熟,比如他崇拜的人不是伟人也不是科学家而是一帮日本动漫家,比如他在考试前夜必看一部美国大片儿等等。总之他在我们身边日新月异地成长着,一点一点地增强着我们的自信和自豪,一点一点地满足着我们的成就感。是的,他是我和陆涛人生当中最大的成就,尽管我现在还在为他能否考取高中而焦虑着,但这一点也不影响我们为他而有的自豪感。
好了,眼睛不能总盯在儿子身上,老公还在这里哭着呢。
“你怎么了?”阳阳走过来扶着他爸爸的肩膀再次问道。
这时,陆涛的情绪回落了一些,抽泣着说:“你奶奶没了!”
“什么?昨天奶奶不是还给你打电话了吗?怎么今天就突然没了呢?”
“刚才山上的居士们打电话说的。”
陆涛说到这里,突然擦干眼泪,看着我说:“你不用担心我,我能接受这个事实,妈妈也活过八十岁了,并且能在自己最喜欢呆的地方离去,也应该没有遗憾了。”
陆涛突然这么快镇静下来还是我没想到的。但我总认为是谁和陆涛开了一个玩笑,我不相信地问对他说:“要不你回拔个电话好好问问?妈妈真的没了吗?”
“不用再问了,刚才乔阿姨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说妈妈不行了,让把衣服送上去。”陆涛现在完全是一种回天无术的只能接受事实和料理后事的冷静态度。
“要把寿衣送到山上给妈妈穿吗?”我问。
“对,穿得迟了妈妈的身体就僵直了,就穿不上了。”
“妈妈的寿衣在那里?”
“在妈妈的那口木箱子里,咱们过去取吧。”
“你有钥匙吗?”
“没钥匙,只能砸锁了。”
我和陆涛起床后,嘱咐阳阳自己热杯牛奶煮个鸡蛋吃,中午放学回来后煮块泡面吃,今天爸爸妈妈可能忙到晚上都回不来,如果回不来,就自己睡觉吧,锁好家门,注意安全!
然后我和陆涛就匆匆上路了。
我们先买了把新锁,去婆婆家砸开锁进屋把婆婆早先给她自己准备好的寿衣拿出来,然后用新锁再把门锁上。
接着我们驱车直奔大佛寺而去。
可我们的车刚行到山脚下,就又接到乔阿姨的电话,说婆婆已被居士们送到医院里了,让我们掉头去医院!
好,去医院!
路上陆涛给弟妹打了电话,让他们马上赶往医院,但他没说妈妈没了这样的话,只是说妈妈去医院了。
等我们赶到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