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百年,鄢舒寅终于回归故土,他对此并没有什么感觉。

在他短暂的三十八年的时光里,他的人生被分割成两半,一半是坚如磐石般的决心出人头地,一半是掏心掏肺的要把小翠宠上天。

但是这两样,最终都毁了。

鄢舒寅不明白,明明到手的是一副好牌,怎么就被自己打成这幅惨烈的模样。他头脑一热,“邀请”孙西岭进入他的意识空间,一起顺着他的记忆回溯一遭。

或许是……在他身死的那一刻起,他就疯狂地想要诉说这一切,不拘是谁,也不拘是什么形式,只是苦于没有观众。

于是孙西岭便“有幸地”成为了全息民国恩怨情仇大电影的唯一观众。

他的眼前是一个青年男子,两鬓微白,形容枯槁,穿着破破烂烂的粗布衣服,甚至左手少了一只衣袖。

男子跪在地上,佝偻着背,低垂着脑袋。胸前挂着一块木牌子,上面歪歪扭扭写了两个大字——尸蹩。

他被人团团围住,别人站在周围,他跪在中间。

一人粗暴地推搡了男子一把,厉声说:“鄢大老板,鄢大校长,识字吗?知道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吗?”

跪在地上的男人,也就是鄢舒寅,他毫无反应地跪在那里,低头看不清表情。

那人突然朝鄢舒寅脸上甩出一巴掌,血液裹着牙齿砸在地上,溅起几颗灰尘。那人又猛地拽住鄢舒寅的脖颈,像是要掐死他,“是尸蹩!你就是只臭气熏天的尸蹩!发战争财是吧?穷人和死人的钱都不放过是吧?好啊,你怎么不直接挖开棺材啃尸体?”

“败类!”

其余众人纷纷挥着拳头,跟着骂道:“败类!该死!”

鄢舒寅还是没有反应,比起啃食尸体的尸蹩,他更像一具行尸走肉。如今,这具行尸走肉都仿佛不会行和走了。

鄢舒寅的沉默激怒的人群,他们一拥而上,对着鄢舒寅就是一阵拳打脚踢。除了身体上的折磨,他们还在精神上施以辱骂。

“李家周家陆家的大米都只要四五钱一斗,偏偏你鄢家的大米卖八钱一斗。鄢舒寅,我问你,这沾着人血的馒头味道好吗?”

“小米里面掺砂砾,棉絮里面塞木屑,我表叔邻居家的小孩抹了你家的蛤蜊油,脸都烂了!你说,你又在里面掺了什么鬼东西?还有什么坏事你做不出来!”

“天杀的鄢舒寅!你要是可怜可怜我的儿啊,你要是没把他的屋子抢走,我儿还好好的在当学徒,又怎么会掉进水塘里淹死!是你逼的,都是你逼的,你是不是也要逼死老婆子我才甘心?我可怜的儿啊……可怜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鄢舒寅!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立起来的吗?是靠乡亲!是因为乡亲们的恻隐之心,你才有屋子住,有东西吃,有命活下来!可是你看看你发达之后又做了什么?”

“呸!狼心狗肺的东西!”

“你该死!”

“该死!”

……

鄢舒寅撩了撩眼皮子,到底没说什么。

他还能说什么呢?

说大发战争财的其实另有其人,他这种程度,充其量算是投机倒把?还是说他鄢家的铺子价格确实不算便宜,但那是因为货物的质量好,从来不会掺假。反而李家周家尤其是陆家,那里的水分可不少。

至于那哭天抢地的老婆子口中的儿子,一个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罢了,敢偷东西偷到他家里,留他一条手臂下来都是轻的,更何况他的溺亡根本就和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可是这些,老婆子会听吗?

他不过是她宣泄胸中愤怒怨怼、掩藏内心惶恐不安的借口。

呵,乡亲啊,愚昧的、自以为是的乡亲们啊。

鄢舒寅嘴角勾起一缕笑意,如果有人看到,定会尖叫着骂他是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亢奋的人群仿佛不知疲倦,激烈的打骂声直到太阳落山才逐渐消失。鄢舒寅全程生受着,没有吐出一个字,也没有漏出一丝呻-吟。自始至终都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你说过,你要把所有看不起你的人都踩在脚底下。”一个女人在鄢舒寅跟前停下,她说话不疾不徐的,听起来分外温柔。她感慨道,“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像什么样子?”

说完便用丝绢捂着口鼻。那副居高临下的表情,好似一位尊贵的皇后,在俯视路边匍匐的乞丐。

鄢舒寅旁若无人地起身,跌跌撞撞地与女子擦身而过,两三步就“跌”出了五六米远。

“站住!”

女人一甩丝绢,眉头微蹙,“你当真不愿重新振作起来?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你的雄心勃勃和豪情壮志呢?”

鄢舒寅:“死了。”这两个字,于万念俱寂中隐藏着杀气。

鄢舒寅许久没有说话,一开口,便觉得喉咙里卡的难受,他咳嗽一声,吐出带血的沫子。

女人默然,站在昏暗的街道遥望鄢舒寅的背影,眼眸中的情愫如一汪春水,任谁看了都会为她的温柔多情而动容。

鄢舒寅背上长了一双眼睛,他冷淡甚至嫌恶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让我恶心。”

女人泫然若泣,“我怎么了?我堂堂瞿家小姐、陆家少夫人,难道还不如一个无父无母甚至没有姓氏的野丫头?”

“瞿珂,你还敢提小翠?”鄢舒寅冷笑连连,“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掐死你。”

小翠姓鄢,是他一早就定下的媳妇儿,不是什么没有姓氏的野丫头。但是这些话,鄢舒寅根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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