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然又沉默了。
因为母亲对他好,或者因为是亲人才对他好,不论是哪一种原因,舅舅都不是因为喜欢他才对他好的……
“肖南,我想见舅舅。”
肖南一愣:“那属下就派人去给公子递个信儿。”
至于这信儿能不能递到公子手上,他就不敢保证了。公子就算生气也不会不管牧公子,可若长孙将军生气了,那八成不会再让牧公子去打扰公子。
不知道是不是从肖南的神色中看出了什么,牧然又道:“若舅舅不想见我,长孙将军也行,就几句话。”
肖南看了牧然一眼,提议道:“不若牧公子将要说的事情写下来,属下让人给公子送去,就算公子还在生气不想见牧公子,这信他总是会看的。”
“这样也好,等我一下。”话音未落,牧然就转身跑进了书房。
肖南他们总是说他孩子气,今天又说他没长大,可他根本不知道怎样才算是长大,但或许他不能再继续待在舅舅的羽翼之下。
而被扛出宅子的黎绍被长孙伯毅直接扛上了马,与长孙伯毅共乘一骑,黎绍靠在长孙伯毅身前,双目微闭。
长孙伯毅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抱着黎绍,原本是想直接回府,可看了看情绪低落的黎绍,长孙伯毅就掉转了方向,遛着马晃晃悠悠地往禁苑去。
接到长孙伯毅的眼神暗示,俞世便先行一步,到禁苑去将从禁苑门口到某处的闲杂人等全部屏退,于是长孙伯毅在进入禁苑之后一个人都没碰上,卫泽等人也自觉退到不碍事的地方去。
终于到了目的地,长孙伯毅轻轻拍了拍黎绍:“三郎,睁开眼睛。”
黎绍缓缓睁开双眼,最先看到的是长孙伯毅就在眼前的刚毅面庞。
“怎么了?”黎绍轻声问道。
“看那边。”长孙伯毅抬手指了指旁边。
黎绍疑惑地转头,一见到眼前大片的木芙蓉顿时就喜溢眉梢:“这是哪儿?”
见黎绍高兴,长孙伯毅松了口气,眼中也总算是有了笑意:“是禁苑,之前就让他们在这里清理出一片地方种上木芙蓉。前几日得人通报说花都开了,原本是想等旬休那日带你来。心情好些了?”
“谢谢,”黎绍转回头看着长孙伯毅,笑吟吟的,“放我下去。”
“好。”长孙伯毅放开缰绳,小心地护着黎绍下马后也跟着翻身下马,跟在黎绍身后。
闻着花香,吹着凉爽的秋风,黎绍吐出一口浊气,总算是觉得畅快了些。
起初他只是为了保住皇长姐唯一的儿子才保护牧然的,他从没想过要从牧然那里得到什么回报,他甚至不需要牧然把他当成舅舅一样孝敬,可他没想到当牧然亲口说出那些话时,他竟会气得动手。
他其实知道那些话八成是居心叵测的人故意说给牧然听的,兴许是为了煽动牧然,又兴许只是想借牧然之口叫他难受,他心如明镜,也知道最好不要让对方如愿以偿,可他还是控制不住。
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安顿牧然了,他希望牧然能安然地度过平稳的一生,不必受他牵连,不会有性命之忧,可他却又想牧然成为栋梁之才,以偿皇长姐夙愿,但到头来他却发现自己哪一样都做不到。
长孙伯毅快行两步,从后面拥住黎绍:“我给你准备了惊喜,你却心不在焉,我伤心了。”
黎绍回神,顺势就靠在了长孙伯毅身上:“没有心不在焉,我很开心。”
“胡说,刚刚又在想别的男人。”
听出长孙伯毅的不满,黎绍轻笑道:“牧然哪算是男人?”
长孙伯毅立刻点头附和道:“这点我同意。”
黎绍摇头失笑:“我不是那个意思,何况他是我外甥。你别谁的醋都吃行吗?从你爹到我外甥,你还能想点儿正经事儿吗?”
长孙伯毅沉声道:“我不在乎他们是谁,我只在乎你在想着谁。”
黎绍抓住长孙伯毅的手,十指纠缠:“你总在我身边,还来不及去想,转头就能看到你。”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长孙伯毅偏头亲了亲黎绍的脸颊。
“我知道。”黎绍粲然微笑。
抬头看着缀在绿叶之间的木芙蓉,长孙伯毅又道:“牧然还不懂,是因为他还什么都没经历过,总有一天,他会明白你的苦心。”
“没关系,”黎绍淡笑,“不懂就不懂吧,他现在只是个普通人,若能糊里糊涂地过完这一辈子也是一种幸福。何况他说的也没错,在外人眼中,我就是一个抛弃了黎氏大业跟仇人在一起的混账,可那又如何?不过就是些把道听途说当成既定事实的人,连真假都不能自己辨别,会把他们说的话当真还一本正经地去争辩我才是傻。”
“你当真不在意才好。”长孙伯毅暗叹一口气。
三郎如今所处的位置太过尴尬,谁都知道他是黎氏后人,有人将他当成十恶不赦之人,可他又是黎氏的异类,在一干老臣的心中宽和贤明,他有逸群之才,说朝臣将他奉若神明也不为过,可他顶着黎氏余孽和天策上将未婚夫的双重身份,总有固守成规的人认定他不能干涉朝政。
三郎心知肚明,因此他早已预料到如今的局面,于是一开始就将自己的十年积累全权交给雍宁,任凭雍宁调遣,他总是念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