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绍到底是没带长孙伯毅离京南下,倒不是怕长孙伯毅遇到危险,只是黎绍此行要做一件事情,而这件事不太适合让长孙伯毅亲眼瞧见。
可当黎绍南下走到襄州时,却突然觉得有人在跟踪他,利用一处街角设了个圈套把人抓住之后,黎绍就发现跟踪他的不是别人,正是长孙伯毅。
“你!”黎绍把长孙伯毅用来遮脸的斗笠甩到一边儿去,怒气冲冲地瞪着长孙伯毅,“我不是叫你在长安等我吗?!”
长孙伯毅的视线一直随着那顶斗笠落到一旁,然后走过去将斗笠捡起来重新戴上:“长孙伯毅在长安呢。”
戴好斗笠之后,长孙伯毅又走回黎绍眼前,那模样乖巧极了。
“我是要你本人留在长安!”
长孙伯毅一本正经道:“长孙伯毅本人是在长安,正在长孙府参悟兵法,闭门谢客。”
黎绍给气笑了:“那站在我面前的这是谁?”
“恩……□□?”
黎绍抬腿就在长孙伯毅身上蹬了一脚。
长孙伯毅老老实实地挨了这一脚,低声道:“我来都来了,你要是不让我跟着你,我就一个人去别处。”
“你能去哪儿?”黎绍白了长孙伯毅一眼。
长孙伯毅看了看黎绍,道:“你要不带我去江南,我就一个人去蜀地,找蜀王研习兵法去。”
一听这话黎绍又踹了长孙伯毅一脚:“你知道什么?”
“什么?不知道啊。”长孙伯毅装傻。
“你!”
见黎绍抬脚还要踢,长孙伯毅终于是跳着躲开了:“疼。”
黎绍无奈,只能带上长孙伯毅一起南下,去查探肇庆楼的事情,而因为带上了长孙伯毅,所以许多事情黎绍都不敢再做,比如他原本是打算让自己重伤濒死,再回长安去博取皇帝的信任,顺便完全洗脱自己的嫌疑,可黎绍不想让长孙伯毅亲眼看见自己奄奄一息的模样,将心比心,他知道那必定是叫人终身难忘的痛苦经历。
黎绍可以对自己狠心,可以对皇帝狠心,可他连长孙伯毅难过的模样都见不得。
两个人一路南下到扬州,查明了肇庆楼事件的经过后便传书给远在京城的皇帝,得了皇帝的回复后便又顺着江水西行,过荆州,到万州,然后又北上去了秦州,将皇帝在这些地方的暗桩都转了一遍了之后才才转入蜀地去拜访蜀王黎元善。
皇帝原本没打算让黎绍去找黎元善的,与蜀地大军有关的事情,皇帝一向都是安排青琅去做,从不让黎绍沾手。
可这一次黎绍正在江南办事时,蜀地军营的存放兵甲的仓库就被人洗劫一空,那兵甲倒是没丢,只是被人扔进了军营不远处的一个湖里,还特地留了线索让黎元善去打捞。
皇帝原本打算让青琅去属地看一看,可长安城的天牢又愚人劫狱,被劫走的还是个通敌叛国的重犯,皇帝信不过羽林军的能力,便安排青琅去寻,这样一来,能去蜀地的人就只剩下黎绍了。
当然,偷了蜀地兵甲的人是黎绍安排的,劫了长安天牢的人也是黎绍安排的,而黎绍不过就是想给皇帝添堵,顺便看看蜀地到底有多少兵马。
这些兵马若能成为皇帝的盾牌,那有朝一日也会成为黎绍的利剑。
黎绍心细,长孙伯毅又对军营一类的地方十分熟悉,两个人相互配合,只用了五天的时间就将黎元善明处暗处的两个军营摸了个门清,而兵甲失窃案也“查”出了一些眉目,黎绍怕耽搁得久了再让皇帝起疑心,便带上长孙伯毅回京。
到了长安南郊的十里亭时,黎绍突然勒马停住,长孙伯毅一愣,也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了?”调转马头,长孙伯毅狐疑地看着黎绍。
黎绍想了想,还是将两人画的那副蜀地布防图交给了长孙伯毅:“这个你收好,最好是能随身带着。”
长孙伯毅眉心一蹙,并没有伸手去接:“为什么给我?”
十几万大军被黎元善化整为零地埋伏在蜀地交错的山水之间,即便是去过一次,他也不敢保证自己再去时还能将人找齐,想必殿下也没有这个把握,因此这张潦草的布防图是至关重要的。
现在殿下与陛下之间的关系可谓是瞬息万变,此刻还是慈父孝子,下一刻兴许就要刀剑相向,因此蜀地的十几万大军很有可能就是殿下用来保命的最后手段,怎么能把这张布防图给他?
黎绍展颜笑道:“我时常要入宫去见父皇,这东西放在我身上不安全,何况……何况若我真的出了事,怕也不会有再去蜀地的机会,这也算是我把自己的命交给你了,你愿意接下吗?”
听到黎绍这话,长孙伯毅如何还能拒绝?
抿着嘴上前,长孙伯毅从黎绍手上接下那张布防图,拿在手里看了半晌之后突然又道:“这样也好,你的命在我手上,你一辈子都别想离开我了。”
黎绍微怔,突地红了脸,嗔瞪长孙伯毅一眼,却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再次扬鞭策马,奔向长安。
长孙伯毅一咧嘴,立刻追了上去。
直奔皇宫回复了皇命之后,黎绍就过上了意料之中的日子,皇帝需要他时就召他秘密入宫入宫,无论是多危险的地方都会送他去,而不需要他的时候,皇帝也不会管他在哪儿做些什么。
黎绍就这样渐渐地从人们的视线中淡去,那些期盼着黎绍回朝的大臣们也渐渐觉得黎绍是真的失了圣宠,再细想想便觉得一个即将嫁人的皇子怎么也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