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中泛着光华的匕首被狠狠刺入胸膛,血色一点点在水中漫开。
靳明渊出宫的时候,还没到闻人府,就先见到了凤至。她站在从皇宫去闻人府必经的街道上,身形单薄目露茫然,听到马蹄声,转过脑袋来看,见是他,下意识欢欣一笑,等他翻身下马的时候,她恰好扑到他面前,落入他怀中。
“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让你先过去吗?”靳明渊一边将披风解下为她披上,一边无奈责问。
“我想跟你一起去。”
闻人府中人不少,可是安静得诡异,就连刚刚被神与押送进府的老头都一副鹌鹑模样缩着脑袋站在闻人九圳身后。
凤至和靳明渊到的时候恰好听见闻人九圳对跪在他身前的郁也道:“你并没有犯错,来认什么错?若实在想不通,便去松涛院和你许师兄作伴吧。”立即便有人上前来,将郁也拉起,要送他去松涛院。
郁也嘴唇翕动,终究是什么都没说。他知道他终究还是有错的,不然老师不会让他进松涛院。那地方他和几个师兄小时候进进出出许多次,看书练武都在那里。这里谁都知道,闻人府中的松涛院,只有他们几个能进,可是他明白,这次再踏进那扇院门,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再出来。
“……多谢老师。”他终究是这样回应道,他知道凤至来了,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她,可是他不敢——从来就是他对不起她,他因此而生出心魔,半生都活在魔障里头。
郁也走了,可是跪在地上的还有一人。
除了靳明渊,盛世说是闻人九圳最喜爱的弟子也不为过。即便是在这个时候,他身上也不见一分狼狈,往日的风华一分不减,只是他和郁也一样,终究是害怕得不到原谅。
“老师,您说过,只要我罢手,就不会怪我。”盛世仰着头,望着今日又添了几分老态的闻人九圳,“御龙宗的刺客已经撤出京城,以后不会和朝廷作对。师兄要的东西,我也没有和他抢,还亲自拿了让人送到他手中,更没有再对师妹……有任何不轨之心。”
凤至这才恍然明白,为什么盛世会有那样怪异的举动,不仅轻而易举放过她,还将秘术交给了靳明渊。原来是因为闻人九圳说过这样的话?
闻人九圳终究将视线放到他的弟子身上,却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而后便转身离去,从始到终,没有流露一分悲喜。
盛世脸色蓦地一白,“老师!”
闻人九圳的步伐却是一刻也不曾缓下。
“老师……您明明说过——”
“他没有说过。”神与淡漠得与靳明渊如出一辙的声音响起,他目光在看戏看得神色激动的老头身上扫了一眼,老头立马一个激灵,一边去追闻人九圳一边大喊:“师兄!等等我啊!”
“……你说什么?”盛世收回追寻的视线,转向神与,眼中罕见的有些迷茫。
“你收到的那封信是我写的,不是我爹写的,他甚至不知道我写了那样一封信。不过你做了这样的事,难道还期待着回头让我爹原谅你么?”神与站在盛世身前,低着头与他对视,“天下王朝不止一个,你非要来反西秦。西秦女子又那样多,你却非要来算计我阿姐。”
他好像只是感叹,无奈又遗憾,偏偏让盛世变成如今这个模样的事情,是他做出来的。
神与朝一旁的下人挥了挥手,那下人立即便转身进屋,没一会儿就抱了个孩子出来。
……承羲?!
凤至抬脚就要过去,却被靳明渊紧紧拽住。她转头乞求似的望着靳明渊,再转眼时熟睡的承羲已经被神与放在了盛世怀里。
“你的儿子,还你。”他说。
凤至在一旁,呆愣愣的,几度想要开口说话,在终于要出声的时候,靳明渊却拉着她往外走,“我们回去。”
“……我们才来!”甚至什么话都还没说,难道他带她来这里只是为看这些吗?难道要任由承羲被盛世带走吗?
凤至一直回头,望着盛世终于没了风发意气的背影,怎么也挪不开目光,她或许该跟他说一两句话——可是靳明渊明显不愿意让她开口,有机会的时候,她又突然说不出话来。
“那是他的儿子。”走出闻人府大门的时候,靳明渊回首,迎上凤至转过来的目光,“你想要,回宫后朕送你一个。”
说罢他忽而笑起来,极其开朗,极其愉悦,一把将凤至抱起来,带着她翻身上马。凤至闭着眼睛躲避扑面而来的冷风,所有的苦闷在那一瞬间好像尽数被吹散,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