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笑着拉起唐菲的手:“本宫今日同妹妹说起这么多,倒称不上什么教诲。只是本宫在宫中呆这么些年,想了这么多年,所思所想却也着实没个人说道。”
“又正了神色拉起唐菲的手,语带乞求道:“妹妹既然不愿过继盛琼,本宫自当不去勉强。只盼着妹妹在本宫死后,可以竭力保盛琼一个周全。妹妹若是应了,那么本宫便是死也无憾了。”
唐菲郑重其事的应了,反握住贤妃的手:“贤妃姐姐放心,有妹妹在的一天,必保盛琼公主安全、自在、无忧!”
贤妃深深的看了一眼唐菲,叹息道:“妹妹所言,姐姐信了。如此一来,本宫倒是也放下了心!”
一面说着,一面同唐菲告辞,由宫女甘草推着,慢慢进了咸福宫。
唐菲没有马上离去,她一直看着贤妃,看着贤妃的的背影越来越小,慢慢的绕过了一座假山,缓缓的消失在眼前。
唐菲的心情很沉重。
她今日叹息的次数也格外的多。
说不清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的心脏上被缠裹了一层又一层的雾气,这些雾气带着重量,拉着她的心脏不断的下沉。
唐菲努力的想通过叹气来将自己心中的愁苦之气呼出去,可是却实在收效甚微。
一向乐天的唐菲难得拥有这样沉重的心情。
说不清是为什么,或许是今日夜宴上卫贵妃和刘玉淳的攻讦,或许是皇上难得的冷漠态度,或许是贤妃所说的往事太过陈旧,或许是自己今日偶然与真正了解贤妃的新奇,亦或是亲眼见到了生命的沉重。
是啊,生命真的是很沉重的。
特别是亲眼见到一个生命的流逝。
唐菲心中知道,贤妃今日和自己所说的话,大抵就是在说她的遗言。
贤妃恐怕真的撑不了多久了。
而自己,大抵便是她生前,最后一个倾听她心事的人吗,也是最后一个欣赏她智慧的人。
自己会好好记住贤妃今夜所说的话,记住她的样子,这便是她曾经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证据。
那么自己呢?若是有一天自己突然离开,自己又会留下什么呢?
于很多人而言,死亡其实真的离我们很遥远。
我们可能经常会在新闻上看到,亦或是听朋友说起:xx死了,xx离开了我们。
但是说实在的,那些死亡对我们而言,其实并没有实感。
甚至一个自己认识的人明明已经死亡了,永远离开了我们了,但是只要我们没有去参加他的葬礼,没有看到他的尸体,他的死亡就非常没有实感,甚至让我们常常恍惚觉得他还活着。
这世上真的没有什么比看到一个人死亡的过程更让人沉重的了。
也没有什么东西,是比生命更加宝贵的了。
唐菲甩甩头,不想再去想这些‘生与死’的生命哲理,自己还是应该想想接下来该如何面对皇上吧。
毕竟人活着总是需要去面对现实的。
皇上今日的态度当真是一反常态,莫不是他已经信了刘玉淳的话?亦或是他听说了什么,对自己起了疑心?
自己该怎么办呢?
唐菲一时心乱如麻。
桂圆与樱桃不知唐菲心中所想,她们两个对于主子为何不过继盛琼一事都有些不理解。
古代的人总司觉得‘子嗣为天’,盛琼公主虽然是个女儿,可是好歹是皇上的骨血,皇上就算再冷淡无情,也没道理对自己的亲生孩子不闻不问。
只是看着唐菲一副心情沉重不想说话的样子,这两个丫鬟便也很懂事的没有开口询问。
唐菲正心事重重的准备带着桂圆与樱桃回白芷苑,一个白衣的人影却突然从假山后显现,向着咸福宫的正门奔跑而来。
这白色的人影先时还跑得气喘吁吁,却在绕过假山见到唐菲三人后便停了下来。
这人影是柳莹。
她鬓发散乱,只穿着一身白色的xiè_yī,先时在宴会上的妆容还没有来得及清洗干净。
她身形瘦弱,靠在假山变气喘吁吁的看着唐菲。
巨大的假山被灯光倒映着阴影,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中。
更显得她整个人柔弱的仿佛一朵小小的菟丝花。
柳莹就这样站在黑暗中静静的看着唐菲。
她或许还有很多话想说,还有许多歉意想表达,只是当她见到唐菲的那一瞬间,却又忽然胆怯了。
若是在昨日,她们还是有说有笑亲密的好朋友。
可是只一念之间,自己便已经走到了悬崖,再没了退路。
柳莹说不清自己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她心中有怨、有恨、有苦亦有悔。
她不敢向前哪怕一步,好像身前不是咸福宫的宫道,而是地狱中盛满了人血的忘川。
她之静静站着,眼中却有千言万语。
不过唐菲却再没有心情去探究她眼中的千言万语。
今日之事与往日全然不同。
往日柳莹便是闹些脾气,使点儿小性儿,总归从未做过对唐菲不利的事情。
可是今日,这却已经是赤裸裸的背叛了。
唐菲不知道,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样的理由去原谅柳莹。
或许该怪自己突兀的将她拉入自己与卫贵妃的对峙中?该怪自己没有事先与她通气?
无论有多少理由,多少的借口,唐菲没有办法原谅柳莹。
或许人本来就不该对旁人产生期待。
回应期待的,永远都只有背叛。
唐菲不去看柳莹,只是带着桂圆和樱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