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澜还从未见过她这般,一时顾忌不了旁的,忙用另一只手拢住她的肩膀,压在自己身前,一下下拍背顺气。
延湄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在他湿透的胸前乱拱乱动。
萧澜皱皱眉,往前两步,直接将她推抵在床柱上,松开肩膀,转而捏住她的两鄂,迫使人抬起头来。
“怎么了?”他问。
近在咫尺,他发觉延湄并没有哭,甚至眼中连泪意也无,只是眼神带了些莫名的凶意,像是随时准备咬架的小奶狗。
萧澜不明白,手上稍用了力,又问:“怎么了?说话。”
延湄的喘息还没有平复,萧澜身上湿漉漉,这样迫近她,让她觉得嗓子疼、手疼、心口也一扎一扎,她开始挣动,嘴里说:“难受,疼!”
她从未有过这样子的感觉,像是有人揪着她的心口,难过得很,可不明缘由。
“哪里难受?嗯?”
延湄说不上来,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挣得更厉害,正这时桃叶带人进来倒热水,萧澜便就势松了手。
延湄得脱,但并没有松口气的样子,她绕着萧澜转圈儿,又点点他的袖子,说:“谁?”
这回萧澜懂了,她是问“谁伤了他的手”,他觉得有点儿意思,遂把手举起来晃了晃,“匈奴人,怎样?你要帮我也砍了他们的手指么?”
延湄仰头看他,蓦地,伸手抓住了他腰间剑柄,同时地,萧澜的手按在了她的手背上,目光微深,说:“没有谁,这也算不得什么。”
他眼中透着安抚,静静看她,延湄端详片刻,脸上固执的凶意慢慢消散,退开了身。
萧澜转身去沐浴,走了两步,心中一动,转回去直奔延湄放在窗台上的花盆,抄在手里,扬起来要扔。
“啊!”延湄果然像方才一样,急切地冲过来,埋头便撞。
萧澜使得是虚劲儿,延湄却是真急了,那一下直接将他撞退了三、四步,花盆被抢了过去。
……刚刚对他的“护食”样儿呢?
试探明白了。
——他与这草都没长一颗的花盆、还有那瓷缸里的乌龟一样,旁人动了他们,延湄要与“旁人”拼命;但自己若动了那两个,延湄……跟他拼命。
萧澜挑挑眉,往乌龟壳上弹了两下,说:“我手伤了,过来帮我擦背。”
延湄戒备地看着他。
“你过来,我就不动你的花盆。”
延湄皱起脸,不情不愿地跟过去,萧澜已经坐在木桶里,闭着眼睛缓神。
她拿了巾子和澡豆,绕过那一层隔帘,一下站住脚,不知该怎么办了。
——不是她不会,而是她见过的萧澜从来都是穿着衣服的,眼下的样子,让她觉得奇奇怪怪。
萧澜身上泡热了,迟迟不见动静,睁眼瞅她:“不会?”说着,眼风往外头转,延湄生怕他又要抢自己的花盆,只得撅着嘴过来。
巾子摁到萧澜肩上时,延湄是扭着头的,搓了几下,她觉得像是隔着袖子在摸东西,也没那么讨厌,这方慢慢转过来。
萧澜肩背结实,洗去那一层血污,隐隐都是延湄熟悉的气息,她逐渐放松了,想将布巾展开围在萧澜的脖前,觉得这样就像穿了衣服一样。
然而,就在布巾刚挨到萧澜脖颈时,萧澜突然睁眼,猛地反手一拧将延湄拖到身前,卡住了她的脖子。
延湄下意识地噤了声,只惊恐又茫然地望着他。
萧澜盯着她的眼睛看了片刻,一下清明过来,撒手咳了两声,别开眼道:“对不住。”
延湄一手摸着自己的脖子,惊愣之下忘了反应,将澡豆和巾子都掉在浴桶,她鬼一样地走了出去。
几乎从这一刻到晚上,两人都再没说一句话。
睡觉时延湄依旧躺在里侧,但她背过了身子,一动不动。
萧澜平躺着,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抬起手臂看看,这回没有“吹一吹”的待遇,但下午敷的药有镇痛安神之效,加之他的确疲累,没多久便睡了。
而里侧,延湄使劲儿闭着眼,怎么也睡不着。
仅半下午的功夫,情绪起起落落,她原本还没从萧澜断指的事情里消解出来,后面这一出更是全然没因没果,让她像是悬在半空,没有了踏实感。
她想喊一喊,或者做点儿什么,可夜深人静喊是不能的,或许……可以听人说说话?
延湄忍了好几忍,最后禁不住偷偷窝着脑袋去看,——然而,红绳另一侧的人已经睡熟了。
她只能闷闷踡起身子,用被子把自己蒙起来。
第二日天不亮萧澜便起身出了府,汝阳失守了,濮阳必须得加紧防卫,等到得城门处时刘太守也在,正与常叙争执。
萧澜站在城墙上一看,跟他猜的差不多,汝阳逃出的百姓顺水而下,最先到濮阳城来了。
二人的争执无非在开不开城门。
刘太守道:“常将军,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我的难处呐,眼下正在雨季,城里头哪有地方和余粮来救济这些人?再者说了,他们都是打汝阳来的,一旦有匈奴人的探子怎么办?”
常叙知道他任期已近,其实就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遂冷着脸道:“刘大人瞧瞧,城外的除了妇孺就是孩子,有几个男人?我是打仗的,还瞧不出来是不是探子!余粮不够,我们军中人人省一口,这总行了。”
“那怎么成!”刘太守一副作难样子,“现……”
“都别争了”,萧澜道:“刘大人若是觉得粮食不足,我府中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