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大年三十,才刚到未时,家家户户就关了门,准备年夜饭。
沈家大宅也热热闹闹的,每道小门都贴着新符,每个屋檐下都挂着大红灯笼,哪怕是柴房门口,也挂了一盏。未来三天都是要亮灯长挂的,一来为了威慑年兽,二来是寓意吉祥。库房里堆满了年货,还有准备给亲戚、来客送的回的礼。厨房也挂着排排腊肉,食材多样让人眼花缭乱。
沈来宝从来没有过过这么有年味的年,光是看着进进出出热闹的人,他的心情就不自觉的好了起来。
沈老爹唯有此时看见儿子模样,才恍惚想起以前儿子傻气的模样,不由长叹一口气。沈夫人听见,问道,“老爷怎么了?”
“想到以前的傻儿子了……只是几个月的时间,我好像已经忘了自己的儿子曾经痴傻过,恍若梦境。”
沈夫人也感同身受,相比初春那时,知道儿子如正常人般,她还觉得不可思议。本以为自己的命要苦一辈子,没想到老天没有亏待她。
沈老爷在厅堂门口站着看走马观花的儿子,笑笑说道,“只是这个时候是骗不了人的,来宝最喜欢过年了,看来不管是傻时还是聪明时,都改不了孩子心性啊。”
沈夫人盈盈笑道,“今年压岁钱给多一些,对了,将来宝的宝箱还给他吧。那钱是他这些年从各处积攒得来的,又不全是您给的,您这样扣着,被母亲知道,非得训斥您。”
“我已经将钥匙给他了,让他得空就来搬箱子。可他一直不来……”沈老爷低吟,又觉得蹊跷。儿子明明有钱用的样子,难道是母亲又给她的宝贝孙儿塞钱了?
“来宝定是不像以前那般,总拿钱去扔人了,所以不缺钱。”沈夫人对扔钱一事知道,不是被花老爷送过来两回,又被他爹揍过吗,可不是谁都像花老爷那样好,或许扔了别人他们不知道。唯有自家哥哥被扔的事她是知道的,只是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想到兄长,沈夫人不如以往那样闹心了,只因兄长像变了个人似的,进了书院当先生。起先葛家人还不信他会老老实实甘愿做个先生,谁想事实完全相反,葛明修在书院这一个月,兢兢业业,颇得常洞主赞赏。年底回家,还表示明年会再来。
到底是谁令他这样改变的,谁也不知道。
不过这样也好,沈夫人如此想到,看着在院子里满目神采的儿子,再想到一直让人操心的兄长,又想到这半年来丈夫的转变,已不自觉地微微弯唇,日子可算是顺心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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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年夜饭,天还没黑,沈家已经早早用过饭了,连隔壁准时准点的花家都早了些。只因长辈都知道,早早吃完年夜饭,好让孩子们去玩。有孩子在家里巷子里,甚至是街上闹腾,才有年味。
沈老爹听见儿子要和隔壁家的孩子去灯塔放烟火,早就准备了两大箱子炮仗,款式极新,还有能蹦出小凤凰的烟火。让下人搬上车,先抬去灯塔。
沈来宝要出门时,见几个妹妹坐在那,时而往他这边瞧,似有期盼,又有畏怯。他想到方才她们偷偷打量那两箱炮仗的眼神,便过去说道,“妹妹们也一起去放烟火吧。”
几个姨娘顿觉受了惊,忙说道,“万万不可。”
沈老爷也说道,“家里这么大,让她们在家里放就行了。”
沈来宝说道,“过年嘛,而且又是放烟火,一起去也好,爹娘也趁着外头热闹一起去走走吧。”
沈老爷还要再说些什么,瞅了一眼七个女儿眼巴巴看着他,似一群想外出戏水的小鸭子。想了许久才道,“好吧,可是不许去灯塔,这么多人,塔顶人多一乱容易出事,就在附近街上玩吧。”
几个被“囚”已久的小姑娘顿时面面相觑,沈来宝都觉得如果她们能像自己一样自由出入,那肯定又是七个乐观开朗的小花铃,可是现在已经被硬生生养成了七朵阴郁的小蘑菇。
外面花家已经有下人来敲门了,沈来宝立刻出门,刚迈出门槛,就见个红色团子一手举着一支烟火雀跃道,“来宝哥哥,这是我爹给我买的,说是可以开出小凤凰来。”
沈来宝笑笑,“我那也有很多,等会一起放,给你开出一群小凤凰来。”
花铃更加欢喜,沈家爹娘也跟着出来了,给花家孩子发了压岁钱。沈夫人给花铃的红袋子尤其漂亮,是用心挑选过的。看着她在儿子旁边欢喜说话,若是十年后还是这样的光景,那真是一对璧人。
因灯塔建在城心,所以去饼铺还得绕路。花续知道弟弟妹妹是小懒人,便自己过去接她,因此这会并没有跟他们一起走。
花续到了饼铺,街上全是已经吃完饭领完压岁钱的孩子,地上也都是拆封残破的红纸袋,被人踩来踩去,像是铺了一地红花,和地面残余的积雪相映交错,似腊梅被刻在了石路上。
饼铺门前无声无息,唯有门缝漏出的一点光火显示里面有人。
他刚站到门口准备敲门,就闻到里头有酒味飘出,浓浓的酒味还混着起伏颇大的声响,像唠叨,像咒骂。抬起的手半晌没下来,直到听见里面有人出来,他才退后一步。
出来的是个妇人,饶是过年,也穿得并不整洁,像是昨日未洗的衣服。秦母一见有个俊气少年站在这,当即问道,“做什么,想讨压岁钱吗,你瞎啊?”
一直在里头不言不语的亲情听见立刻跑了出来,见是花续,又往他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