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公竟然也说这种话,说卓益不好。
别人也就算了,但是二叔公很明白,卓益是为什么走上这条路的。
在我们还小的时候,也就大约六七岁的时候,卓三吾常年在外。
那时候通讯业还没现在这么发达,bb机是十分奢侈的东西,我们这里市郊,隔了好远的路,才有一个公共电话亭,出去打工的人,可以说,长时间不回来,也不给家里写信的话,大家会以为他死了。
那一年,卓三吾过年出去,半年多都没有回来,同行打工的人回来说,找不着三吾哥的人了。
于是大家都以为卓三吾失踪死了。
卓益和他妈妈两个人,孤儿寡母的,受尽了村上人的排挤和欺负,做农活挣工分挣不过别人,带着一个卓益,他妈妈摘茶叶也总是没别人摘得多。
就是在那个时候,卓益有一天,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地回来了。
同村小孩说,他妈变成寡妇了,他是个没人要的小孩,他一怒之下,跟三四个比他大的孩子打了起来。
这样的生活持续到下一年临近过年时,卓三吾回来了。
据说是跟人一起下海经营小生意,赚了点钱回来,还给我带了只很可爱的洋娃娃回来。
在我的记忆中,即便是卓三吾回来了,卓益爱跟人打架的毛病,也再也改不掉了。
而后几年,卓三吾也总是连着几个月出门不回家,卓益就变得更加无法无天,最终无药可救。
刚开始,卓益还打不过别人的时候,有一次被打得头破血流,我二叔公跑到田埂里抱起卓益,送他去了卫生院。
回来的时候,说卓益在他怀里哭了,说想要爸爸回来。
我说我从记事起,就没见过卓益哭,大概就是从那时开始的,也许二叔公是唯一一个见着变坏了的卓益哭的人。
他说,这孩子,本来不该是这样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现如今又说这样的话。
见我久久沉默着,抬头看着他,叹了口气,小声道,“微微,现在你也成人了,所以有些话,二叔公不得不跟你说,以后能跟卓益关系淡了,就淡了吧,你总是要嫁人生子的。”
“二叔公要跟你说的聪明话,就是这些,卓益将来一定会害了你,别人三言两语虽然无法掌控你的人生,但你自己做事要有分寸,卓三吾,看着老实,其实不是个好人。他家教育出来的孩子,也不会好。”
“这话怎么讲?”我忍不住问他。
“有些事,我也是前些年才知道的,因为咱们唐家跟卓家关系好些,有次卓三吾跟我喝酒时,说漏了嘴。”
“他说啊,卓益小的时候,他总在外面不回来,不是下海经商做了大生意,而是躲仇家呢!怕别人找到他,顺着他摸到家里,所以不敢回来,也不敢写信!”
卓三吾看着老老实实的,不像是会做坏事的人啊!“他惹了什么仇家?”
“我也不知道,他当时糊里糊涂的,说话也不清楚,只说怕仇家跟到家里,把卓益带走。”
“我思量着,卓益出生那两年,他们夫妻两人,都是在外面打工,卓益一岁多了,卓三吾老婆才带着孩子回来住……这孩子,怕不是他们两人生的,是偷来的吧?”
“卓三吾还说,是小本生意破产了,才回来当了货车司机,我知道他当初是为了躲仇家,别人信他的鬼话,我能信吗?”
我被二叔公这几句说的,有些寒毛耸立,蹲不住了。
“你看,卓益除了被大太阳晒黑的肤色跟卓三吾像,其他地方哪点像他父母?他父母长得实在一般,可卓益这孩子,尤其是这两年长开了之后,穿了身西装,就跟电视上的电影明星似的!你没发现吗?”
这点,是不用二叔公明说的,我从不觉得卓益跟他父母长得像。
“偷人孩子的家庭,能好到哪里去?你将来要是嫁了个好男人,有钱的,卓益说不定就赖着你讹你钱,到时候甩也甩不掉!一辈子就毁了!”
“您说的那事儿我信。”我沉默了许久,轻声回答,“但您说,阿益是那样的人,我怎么也不信。”
“我倒是应该早点跟你说的。”二叔公见我摇头,轻声叹了口气,“但愿你今后别忘了我今天在你奶奶灵前跟你说的这些话。”
“二叔公,您放心,您说的话,我会记在心里,以后不会做糊涂事的。”我认认真真回道。
我脑壳被大伯打的那块地方,也肿了个大包,加上前夜里没休息好,脑子昏昏沉沉的。
凌晨的时候,我看见陪着我的二叔公坐着都在打盹了,实在不忍心,叫醒他,让他先回房里睡了。
南方这个时候,天亮得早,大约四点多一点,外面就亮得能看见东西了。
我吃不消了,一个人撑着,糊里糊涂回到自己家里,径直去了我爸妈房里,澡也顾不上洗,倒头就睡。
睡到一半的时候,我被身上的手机震醒了,打开一看,是我弟发来的信息,“姐,你今天来看我吗?”
我看了看时间,七点半而已。
“嗯,九点钟去看你。”我给他回了个笑脸。
可也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想起了卓益。
此时此刻,睡过一觉之后,我脑子清醒了很多,我又想起昨晚头昏得要晕过去时,二叔公跟我说的那番话,猛地从床上坐起,没了睡意。
我联想起,卓益说过,卓航是他亲哥,亲的。
直到此刻,我的双手忍不住颤抖起来。
卓益,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