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无苏并不是一个多么富有同情心的人，哪怕她如约遵守了对巫师的承诺，把他送到了这片死亡墓冢——
究其本质而言，她不过是因为感同身受，勉强充当了一回“善人”，守约的同时给自己憋得太久的压抑心绪找一个释放的途径。
然而，在看着巫师的身子落入黑衣女子的手中时，不知为何，她的内心泛起了一丝不知为何的莫名怅然。
“主人，这里的死气，我可以吃吗？我感觉到，要是能吞了这片区域的死气，说不定我的修为能直接上一个层次！”黑蛇迫不及待地出声打断无苏此刻的古怪情绪，身体不时兴奋扭动着，目光热烈地闪烁着，显露出浓烈的兴趣。
无苏不无奇怪地看他一眼：“你……能修炼？”
黑蛇甩动尾巴，沉浸在兴奋中，一不留神忽视了无苏的问话。
玉蝶默默地开口道：“从我们有意识起，我们就可以主动进行修炼。”
无苏默了一阵，他们本是自己体内的仙灵气和魔气所化的拟态形象，其实从莫名生出意识的那刻起，他们的存在就显得有些古怪了。
说他们是单独的生命个体，他们并无实体的肉身作为依撑，灵魂也仅仅是无意识的虚幻气体……
说他们是自己体内的一部分，他们却又有独立的判断和清醒的认知，并且还继承了体内封印的记忆……
他们到底是如何的存在，从前无苏无所谓，漠不关心，此刻却有了点点的在意。
不过，这丝在意也是浅得很，无苏想了一会，就抛到了脑后。
是什么或者不是什么，原本也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毕竟她连自己的存在认知都随意散漫得很。
“啊——为什么这地方多了层讨厌的结界？”黑蛇瞪大了眼睛，不高兴地甩尾。
玉蝶“幸灾乐祸”地说了一句：“你嗓门大，人家害怕呗！你都要破坏人家的‘家’，还不允许人家想法子防着你啊……“
“哼！没胆的鼠辈！”黑蛇严重地情绪不满。
无苏漫不经心地看着野林多出的一层浓厚气息，淡淡道：“既然人家不愿意，我们就离开吧。”
黑蛇怨念地斜了无苏一眼，目光闪动着，似乎在内心进行着激烈的吐槽。
他慢吞吞地腾空飞起。
“主人，你脚下的这家伙怎么处理？”玉蝶不忍地出声问道。
“……跟着就跟着吧……”无苏的声音淡得犹似一吹即散的轻烟，面色在片刻的晃然后再无一丝多余的情绪。
小狐狸似乎感觉到了无苏的情绪，萌哒哒地拉出一个可爱的笑脸，声音清脆：“主人，我会一直跟着你。”
黑蛇立刻插话道：“主人，狐狸很狡猾，不能随便相信他们的话。”
小狐狸伸出一只爪子，落在黑蛇的腰身上，一用力，爬到了黑蛇的身上。
他抱着黑蛇扬起的脖子撒娇道：“蛇哥哥，我们一起保护主人啊。”
黑蛇僵硬地顿了一下，猛地晃了晃脖子，不自在道：“恶心，放开！”
“我很喜欢蛇哥哥，蛇哥哥是条好蛇呢！”小狐狸抱着不放，天真地咧嘴一笑。
玉蝶莫名发寒地振动翅膀，脑中依稀觉得，黑蛇从今以后也许有了真正的克星……
这念头一起来，便一直徘徊在玉蝶的脑海里，一直挥散不去，导致玉蝶看他俩的目光越来越奇怪。
无苏看着身旁静止的白云，有些无聊地想着，现在该去哪里，继续在妖界激活那个字眼，还是甩开这一切，不管不顾地离开……
“……底下有你的熟人，你不下去看看吗？”被所有人遗忘的洛言萧出来刷存在感了。
无苏对此人的感觉有些复杂，从一开始隐约的好感，到中途失忆后的好感加深，再到一路过来的好感逐渐跌到谷底……
说厌恶吧，还不至于到那个地步，真正要说的话，可能是已经无感了吧。
他的存在现如今同见过几面的陌生人也没什么区别——
虽然见过几面，却依然是陌生人，无苏隐隐觉得，她跟此人也许永远都是这种不冷不热的关系。
这世上总有一种人，让你记不住，刻不下他的存在……
“……离了水的人鱼不知道能活多久……”洛言萧自顾自地继续着话题，似乎完全不在意无苏对他的冷漠。
无苏听着这话，神情起了变化，不由自主地往下看去。
她看到了地面上那个熟悉的黑点，黑点身旁围了一圈的黑点。
因为龙宫的绑架事件，她对人鱼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感，加上应该是姽婳朋友的这条人鱼刚刚居然轻而易举地被狐狸夫人说动，意图背叛对他一心维护的姽婳……
无苏想到不知去向的姽婳，目光莫名地一暗。
她很无情，她知道——
姽婳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她可以清楚地表达出种种独占、霸占的强烈意图。
然而，姽婳一旦从她的视线范围内消失，她都不会想到要去找他，更加不会担心姽婳会不会有危险，需不需要帮忙……
自己是如此自私自利的人，难怪自己一直只能是一个人……
她淡淡出声道：“下去看看什么状况……”
黑蛇迅速从与狐狸的对话窘境中摆脱出来，头一低，笔直地冲向了地面。
“看来你真的是很在乎他……不知道‘他’在你心中又是什么位置……”洛言萧意有所指，话中的两个‘他’似乎也不是同一个人。
在乎吗……无苏听进了前半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