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佟嬷嬷在杌子上坐好,四阿哥坐进主位,一手端着茶,目光平和地听着老嬷嬷絮叨。
“……秋荷那丫头性子太浮躁,老奴也早早的给她相好了人家,想着带在身边再教导两年,谁知道他那不孝的爹娘却根本不听老奴的,说是送她去她姨妈家住几天,转头却将那丫头送了进来……”
“……老奴这两日精神头好了些,便想着来把她接回去。”说着,老嬷嬷眼中浸出一丝泪意,又立马眨眨眼忍了下来。
“再则,这两年老奴身子骨不太听使唤,也一直没来给主子爷请安,心里想得慌,今儿也借着机会见见主子爷,如今见着主子爷精神头比以前更好,老奴也放心了,主子爷是咱们这些奴才心里的擎天柱,只要主子安好,便是咱们这些奴才最大的幸事,做起事来也才有底气……”
“……知道主子爷爱吃老奴亲手做的饽饽,来前儿老奴领着小孙女做了一些带来,请主子爷赏脸尝尝,看是不是还是小时候那个味儿。”
说到这,佟嬷嬷伸手将身后不远处一个□□岁的小丫头扯了过来,接过她手中的食盒,亲手捧到小几边打开,笑眯眯看着四阿哥没有丝毫犹疑地伸手捡了一个出来一口咬下去半个,又一口便直接将剩下的那半个也吃了。
四阿哥连着吃了三个饽饽,才有些意犹未尽地停下手端起一旁的茶喝了一口,带着一脸的满足笑叹道。
“到底还是得老人儿出手呢,爷已经好些日子没吃过这么合心的饽饽了,这两年膳房里呈上来的,要么奶味不淳,要么口感太粗,再不然便是没有嚼劲儿,爷说了几回也没什么作用,改是改了,但是总不能样样俱到,知道他们也尽力了,爷也不好再说,也就罢了。”
看着四阿哥用得香,又听着四阿哥这样暖心的说辞,佟嬷嬷顿时笑得示意她安坐后,才又坐了下来。
“老奴人老了,手脚也不利索了,手艺再比不得年轻的时候,都是主子爷念旧不嫌弃。这些年,老奴一直也想将这手艺传下来,可惜家里的都是些扶不起的,白瞎了老奴的心血,倒是老奴的小孙女沉得下心,跟着老奴学了几年,倒有了几分老奴年轻时的模样。”
佟嬷嬷在宫中多少年,自然知道明晃晃踩着别人的脸得主子的青眼并不是聪明的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能在贝勒府膳房任职的,都有盘根错节的关系,她如今也老了,便是为着家里,也只有更谨慎的,不敢有一丝倚老卖老。
见佟嬷嬷虽然身体大不如前,神智却如以前一样清明,四阿哥心里不免被勾起了更多温情,陪着老嬷嬷又说了半晌的话,这才因为要处理前院的事离开,走前,还不忘了安老嬷嬷的心,让她过几年把小孙女送进府来。
至于秋荷,自然随了佟嬷嬷的意,由着她领了回去,一个不守本份,不知道自己斤两的奴才,以四阿哥的性子,没把她打一顿让她知道什么是规矩,已是看在老嬷嬷的面上了,自然不会当回事。
送走了佟嬷嬷祖孙三人,乌喇那拉氏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坐在椅子上,眼中时不时便闪过一丝不忿。
一直陪在乌喇那拉氏身边的伊嬷嬷看着自家福晋的脸色,心里忍不住叹气,她自然是知道乌喇那拉氏是为什么不喜的,只是……
“主子爷不过是安抚佟嬷嬷,福晋怎么还当真了?”
如同堤坝开了个口子,伊嬷嬷这句话,引出乌喇那拉氏一肚子委屈。
“我在膳房用了多少心,嬷嬷不是不知道,可爷呢,还是说膳食不合胃口,合着这几年,他都在忍着吗?“两年才吃着一口合心的饽饽’,他这话一出,我这个做妻子的还有什么脸面,要是被那些妯娌知道,不知道该怎么笑话我了,便是宫里额娘知道了,更该有借口敲打我了……
我每天这么辛辛苦苦为他处理后院儿的事,又图的是什么?得着什么?”
“主子的辛苦,爷都知道呢,爷对福晋素来尊重,福晋千万不可钻牛角尖。”
“是我钻牛角尖吗?分明是他不给我体面,为着一个茹氏,弄出多少事?
按说贝勒府后院的事,都该由我这妻子来处理,可他呢,当初一口否决了我对茹氏的安排,把安院的事亲手接了过去,之后不但亲自布置安院,便是侍候的人也不让我插手,全选的他的人,他这是尊重我吗?他是不信任我……”
伊嬷嬷默然,只是,到底不能让福晋心里存着怨气,要不然,到最后伤的,还是福晋自己。
“老奴记得格格八岁的时候养了一只八哥,格格现在还记得那只八哥的样子吗?”
伊嬷嬷突兀的一句话,让乌喇那拉氏一愣,她想了想,半天才想起来:“鹩哥?那只鹩哥不过翻过年就死了吗?”
伊嬷嬷含笑点头:“记得当年格格刚得了那只鹩哥时,便是睡觉都不让老奴把鸟笼子提出去,一定是要把那畜生留在房里,后来更是天天亲自喂食喂水,不让侍候的人插手,一日也离不得。”
乌喇那拉氏是什么人,伊嬷嬷不过说了这几句,便已听出了她话里意思,垂目略想了想,乌喇那拉氏眼睛一亮,而后扑噗一声便笑了出来。
看着福晋终于想通了,伊嬷嬷笑道,“爷现在就像格格八岁刚得着鹩哥那会儿,不过是在兴头上而已,当年,不过半年格格就把那只鹩哥摞在了脑后,到现在,没人提格格根本就不会想起那只畜生,格格且看着吧,主子爷的兴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