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灯熬油在老闫家是绝对不允许的,是极其浪费的一种表现。到点儿就要上炕睡觉,这让原本就单调的生活中更添一丝枯燥感。老闫家的几个孩子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模式,在他们看来,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而闫宝书却恰恰相反,与前几天不同的是,他现在心里装着事儿,一时半会还真没办法安然入睡。
闫宝书赤脚蹲在凳子上,借着微弱的灯光写的入神,直到闫宝福洗了脚从外屋地进来,“宝书,写啥呢?”
闫宝书从自我陶醉的状态中回过神,连忙把本子护在身前,笑嘻嘻道:“二哥,你洗完脚了。”
闫宝福伸长了脖子,笑问道:“写啥呢,咋还神神秘秘的呢。”闫宝福明明一副憨厚相,却偏偏要做出精明的神态,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该不会是给哪个姑娘写情书呢吧?”
闫宝书抱着本子,笑出一口白牙:“你咋知道的呢。”
闫宝福乐津津撇了撇嘴:“看来我是猜错了?”
“没有啊,你猜对了,我就是写情书呢,你要不要看看?”闫宝书并不心虚,反而愿意把所谓的“情书”拿出来和闫宝福分享,就冲这样违反常理的表现,闫宝福也就认定了他写的并不是情书。
“我可不看,怕长针眼。”闫宝福笑容加深,“快点写,一会儿咱妈干完活你想写都写不成了。”闫宝福回身把擦脚的抹布搭在了靠在火墙旁的椅背上,跟着伸着懒腰张大嘴打了个呵欠。
闫宝书习惯了蹲在凳子上,哪怕是从前的他,也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动作。闫宝书仿佛猴子一般灵活地在凳子上转了个身,眉开眼笑道:“二哥你附耳过来,我跟你说句悄悄话。”
“啥悄悄话啊?”闫宝福好奇的走了过去,弯腰低头,“啥事,说吧。”
闫宝书用手遮挡在嘴旁,笑嘻嘻地说:“二哥,你真不打算看看?到时候还能给王姑娘写两首情诗啥的?”
闫宝福登时就闹了个大红脸,反应相当剧烈,弹簧似得跳到一旁,“瞎说啥呢,我睡觉了,你也赶紧写吧。”闫宝福落荒而逃,钻进被窝里用被子蒙住了脸。
闫宝书憋笑憋的非常辛苦,抖动着肩膀转了个身,当他把怀里的本子平放在桌面上时,他却又笑不出来了。方才闫宝书只顾着和闫宝福闹着玩,却没有因为闫宝福的举动而联想到什么,现在冷静下来了,他不免有些唏嘘感叹,会脸红的男人不多见了,如此珍贵的物种,也不知会被哪一位幸运的姑娘所拥有。
闫宝书用力地摇了摇头,收回心思后继续低头“创作”他的《脱衣十八跌》。
七十年代虽说物资紧缺,可却是个才子横生的年代,再过不久,所谓的“朦胧诗”便会如砖缝中的小草慢慢露头,滋生、并狂野生长。闫宝书自是不敢与这些大作家大才子们相提并论,但要让他糊弄糊弄陆向北,他还是敢于付出实际行动的。
闫宝书和陆向北达成了口头上的协议,他不怕陆向北会反悔,因为他非常了解这一类人——兄弟义气以及一诺千金,都是这类人最为看重的,或许这就是这个年代所拥有的特色之一。
闫宝书所创作的这本书非常简单,构架清晰明了,一共只有十八章,每章可独立成为一个小故事,其中囊括了小寡妇与老光棍、烟花女子与富家子弟、无产阶级穷小子与资产阶级大小姐等等……到了最后,闫宝书还打算附赠陆向北一道重口味大菜,黑狗与……
闫宝书被自己的想法给逗乐了,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会如此的恶趣味,甚至有点接近于“低俗”的边缘。想法终归是想法,能否付诸行动还得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而眼下最重要的是,闫宝书必须要挖空心思想出十八种姿势来,这可有点难为他了,总不能把倒挂葡萄架这类都写进去吧?
金桂琴差不多十点左右忙完了手里的活,她从外屋地进来把围裙搭在了火墙上的衣绳上,随后便来到闫宝书的身旁,低头看着本子上的字迹说:“这阵子没去学校,落下不少课吧?”
金桂琴识字不多,闫宝书无需遮挡,笑的坦然道:“嗯呢,是落了不少,不过不用担心,您儿子我这么聪明,一两天就能赶上了。”
金桂琴笑道:“妈知道你聪明,不担心。”金桂琴收回目光,转身坐到了炕头把鞋脱了,等她进了被窝躺下之后,闫永贵便发了话,“点灯熬油的白天干啥去了,你哥和宝龙明天都要早起,赶紧上炕睡觉。”
闫宝书没说话,快速地收了本子后塞进了挎包里,继而又按照课表装了几本书,随后才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趿拉着鞋到了炕梢,掀开被子钻进去时,闫宝福突然从被窝里探出头,笑容堆了满脸地说:“挨骂了吧。”
闫宝书撅了撅嘴,躺下去后小声说:“二哥,你就幸灾乐祸吧,明儿一早我就把你和王姑娘的事儿告诉咱爸咱妈。”
“哎哎哎。”闫宝福极小声的哀求道:“二哥错了行不,你可别告诉咱爸妈,这事儿还真不到时候呢。”
闫宝书舒坦了,笑吟吟地闭上了眼睛说:“让你幸灾乐祸。”
“二哥错了,真的错了。”闫宝福往闫宝书身旁挪了挪,连人带被子一大团挤了过去,随后他从被窝里伸出手,在闫宝书的身上拍了怕,“睡觉,二哥哄你睡觉。”
闫宝书噗嗤笑了,“那……看在你哄我睡觉的份儿上,暂时不说了。”
闫宝福这边刚要开口,屋子里突然就暗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