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小瓶盖到底经历了什么,我还能不能找到他。
我只是痛得弯下腰,慢慢地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里,没办法呼吸。
小瓶盖,小瓶盖,我亲爱的儿子,我亲爱的儿子。
身后传来开门声,我以为是江别忆进来了,赶忙擦擦眼泪。
虽然她看不见,但是她极为敏感,我的一丝一毫变化,都逃不过她的火眼金睛。
没想到进来的是郑龙,他看见我的样子愣了一下,皱着眉头:“我看见雷五和龙小六来了,人呢,晚上一起吃饭呗。”
我摇头:“他们有事先走了,不用管他们。”
他走进来:“盖四,你不对劲,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赶忙转移话题:“没有,就是有点紧张。对了,小江呢?”
他本来是要走向我的,听见我这么说,调转了方向朝着沙发去了:“她在楼下遇到一个孩子,两个人在分享零食呢,我上来给她拿外套。”
“这种事您给我打电话就行了,不必亲自跑一趟。”
他摆摆手,呵呵笑起来:“我能为她做的事不多了,能做一件是一件。我也没几年好活了,以后丫头,就靠你了。”
他从沙发上拿起江别忆的外套,颤颤巍巍又出去了。
我下去的时候,首先觉得这一幕非常养眼,其次觉得,这一幕非常熟悉。
三个人背对着我,江别忆笑得跟个孩子似的,而她面前的轮椅上的,正是在检查室外面见到过的那男孩子。
江别忆把郑龙递给她的零食分了一半给那男孩子,催促道:“快吃,等我四哥下来,我们就吃不了了。我四个那人啊,最霸道了,大男子主义严重,什么都不许我吃。”
那孩子接过去,放在鼻子边闻了闻,然后笑起来,沙哑的声音:“是辣豆腐吗,太好了,我也最喜欢吃这个。”
江别忆一听见他说喜欢,也高兴起来:“你也喜欢,那太好了,咱们加个微信吧。等手术结束了,我们都能看见了,我可以做给你吃。”
男孩子嗯嗯嗯点头:“好啊好啊,谢谢你啊。”
江别忆叹息了一声:“不客气……要是我的小瓶盖还在,也有你这么高了。他也最喜欢吃我做的菜,只可惜……我再也看不见他了。”
沉默不语的郑龙默默注视着男孩子,然后把江别忆抱在怀里,安慰道:“傻丫头,怎么好好地,突然又伤感起来了。”
江别忆拍了拍他的背:“太爷爷,我没事,我就是高兴。你有没有觉得,要是小瓶盖还在,他们两个,一定可以成为好朋友。”
郑龙哽咽着点头:“会的,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
男孩子攥紧了手里的东西,突然出声:“那……你给我说说你儿子吧?”
郑龙想要阻止,江别忆在他手上拍了拍:“六年了,两千多个日日夜夜,我都快要想不起我儿子长什么样子了。”
她像是突然陷入了回忆,没有了声音。
那孩子吃力地坐直了身子,他想要伸出手去碰一碰江别忆的,可是他抬不起手来,他也够不到。
这时候他抬起头来,我才发现,他不止脸上全是伤,他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劲。
他两只手臂和正常人的不一样。
或许是因为他斜靠在轮椅上,导致他的手臂看起来是耷拉着的,那感觉……
就像两只手臂是用纸做的再粘上去,所以随时可能会掉下来。
我的目光紧紧盯着他的脸,还是中午看到的那样,满是狰狞的伤疤,只不过这一次,在阳光下,我清晰地看到他帽子遮掩不住的地方,全是伤疤。
许是感应到有人看着他,他抬起头来,也注视着我的方向。
他微微张着嘴巴,好像想说什么。
就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我突然有种奇怪的不由分说的预感。
我觉得他就是小瓶盖。
我觉得他就是我的儿子。
内心那种暴风雨一次又一次席卷过来把我淹没的感觉太强烈,我捂着胸口,慢慢一步一步走过去,站在江别忆背后,把手放在她肩膀上。
她惊喜地抓住我:“四哥你来了,看见我面前这个小朋友了没,我觉得我们好投缘啊。”
我点点头,心里千万只铁锤在敲击我的心脏,过了几秒钟,我才有勇气握住那孩子的手,微笑着自我介绍:“你好,我是盖聂。”
皮肤接触的瞬间,我蓦地瞪大了眼睛。
那是怎样一双手啊,骨瘦如柴肌肉萎缩,而且,满是伤痕。
就像……就像他的声音似的。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也正好抬头注视我,许是因为眼睛看不见,我丝毫看不见他表现出怯懦。
沙哑的声音缓缓流泻出来:“你好,盖聂,见到你很高兴。我是……我是……”
他像是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外头去看江别忆的方向。
而江别忆也特别有默契有心灵感应,很自然接口:“蒋忆倪。”
孩子松口气,握紧我的手:“嗯,我叫蒋忆倪。”
我整个人石化在那里,耳边传来江别忆的笑声:“四哥,你说是不是很有缘,我们俩的名字里都有相同的一个字。”
我眼里心里算是酸酸的,特别难受,又觉得特别高兴。
几乎是鬼使神差地,我俯身抱住蒋忆倪,然后我的泪就真的那么落下来。
这个可怜的孩子,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