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得很直,手指捏紧汤匙的三分之一处,舀汤时没有一滴撒出来。因怕明月听不懂,他盯着她的眼睛,说话很慢,声音柔软而悦耳,一字一字从薄唇中吐出来,意态优雅的将红豆汤送到他口中。
明月正张大了嘴巴等着他投喂,一见那香甜的红豆汤进了贺之洲的口中,立时不干了,皱眉噘嘴的就要扑过来抢。
贺之洲稳稳端起汤碗来,一手格开她的动作,像上午那样将汤碗搁在了车窗口,沉默而坚持的看着明月的眼睛。
明月一下子就懂了。她嘟嚷着嘴看看贺之洲又看看那随时会被贺之洲打翻的红豆汤,大而圆的眼睛湿漉漉的,使劲的哼了一声,才不情不愿的坐了下来。
贺之洲看着她比从前更大了些的眼睛,心里就忍不住的发酸发软,这一趟她不知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原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脸蛋如今瘦的几乎快要脱形了,那小下巴瘦的都能当暗器戳人了,也不知道要养多久才能养的回来。这样想着的时候,他已经将红豆汤放了回来,亲手舀了汤喂到明月口中。
明月原还不高兴,一喝到了熬煮的软硬合适又香甜可口的红豆汤,立时满足的笑弯了眼睛,看向贺之洲的眼神里哪还有不满不高兴,若她身后长得尾巴,只怕就要冲着贺之洲不住的摇头摆尾了。
见她吃的这样高兴,贺之洲忍不住又喂了她一勺。
从来杀伐果决的摄政王此时心里却有两个小人儿在打架。
一个说:“不是要教她自己吃东西吗?怎么还喂上了?”
一个就说:“她现在懵懂如同个稚儿,喂她吃东西又怎么了?”
一个冷笑着反驳,“就因为她懵懂如同稚儿,才要教她啊,难不成以后每次吃东西都要人喂不成?她又不是真正的稚儿,让她学会这些,是为了她好!”
一个不服气道:“就算不学又怎样,服侍她的人想要多少就能安排多少,哪怕是一天一换呢,也有的是人服侍她,又不是非要她学会拿勺子筷子吃饭才行。”
一个再反驳说:“她以后是要做摄政王妃的,难不成要让人家都嘲笑摄政王妃是个连饭都不会吃的傻子?”
不服气的小人被啪飞了出去。
贺之洲放下汤碗,将勺子递给明月,“自己试试。”
投喂被打断,明月虽然有些不满不悦,却因贺之洲将勺子递给她的举动而满是好奇,她看看贺之洲,又看看勺子。
贺之洲将勺子往她面前又递了递,“乖。”
明月试探着伸手,接过那只勺子。
贺之洲又取出一只勺子来,“看我怎么吃的。”
说着,又示范了一遍。
明月的手指硬邦邦的扣着勺子,僵硬的去舀碗里的红豆汤,手一抖,勺子里的红豆汤就洒了一般,她撇撇嘴,显然很不高兴,但还是学着贺之洲的样子将勺子往嘴里放。因用力不当,勺子当的一声落在了几桌上。
连番受挫的明月急红了眼,又要伸手去抓碗里的红豆汤,口中哇哇大叫着,那架势竟像是要跟那碗红豆汤势不两立一样。
“不许胡闹,乖乖坐好。”贺之洲沉声呵斥道。
明月才听不进去,又开启了呜哇咿呀的哭闹模式。
……
安康眼瞧着娉婷公主神色惊愕的听着前头马车传出来的兵荒马乱的声音,忍不住痛苦的盖住了眼睛。
先前还只是在侍卫面前丢丢脸,这也就算了,反正他们也不敢说出去。可如今这脸丢到了外人面前,安康只觉得自己的脸都被丢干净了一样。
娉婷公主似犹豫纠结了一番才不安的开口问道:“明月公主……自昨晚便一直是这样吗?”
反正脸已经丢了,安康放下捂脸的手,沉重的叹一口气,咬牙切齿的恨道:“都怪宇文复那卑鄙无耻的贼人,若非他对明月公主下黑手,明月公主也不会沦落到眼下这番模样。”
娉婷公主也跟着叹息道:“宇文复对明月公主……我原瞧着,他对明月公主呵护有加,常与明月公主同吃同住,就算最后得不到明月公主,也必然舍不得对她下狠手的,没想到……”
安康眼睛都瞪圆了,“宇文复跟明月公主同吃同住?”
娉婷公主立时露出说错了话的不安之色来,忙不迭的补救道,“就算……就算是同吃同住,想来也不会对明月公主做出什么失礼过分的事情来。我,我扮作丫鬟,时常守在门外的,并不曾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嘴上这样说着,然而她的神色却颇不自在,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启齿的事情,惨白的面上微微泛出些红晕来。
她越是这样遮遮掩掩的说,安康的神色就越是愤怒凝重了起来。
前头马车里突然传出一声尖锐的哭闹声,紧跟着响起贺之洲丝毫不让的呵斥声。
娉婷哥好像很辛苦呢。”
安康的心思犹自停留在明月与宇文复同吃同住这几个字上,就有些心不在焉,点了点头道:“是啊。她人好好地时候都能惹出这许多事情来,如今变成这个样子,以后还不知道会闹出多少笑话来。”
娉婷公主又羡慕的说道:“明月公主如今这般,贺哥哥待她比以前更好了吧?贺哥哥待她一往情深,真真令人羡慕的紧。这世上,如贺哥哥这般始终如一的男子屈指可数,明月公主能遇到贺哥哥,真是很幸运。”
她这般说着,很是怅然又失落的叹了口气。
安康回过神来,瞧着娉婷公主那般涩然又惆怅的模样,忙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