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时泱的脸色已阴沉下来。便听陆文远又道:“事情偏偏又巧的很,近几天,京城市面上也流出了不少底部带有‘赈’字的银两。傅大人,这段交由你来说。”
傅潜应声出列,拍了拍手,便有两个家奴打扮的人从殿外奔进来,将一个看起来很重的包裹放在了殿中央的空地上。傅潜遂道:“这些天,臣特意查了一下,发现在京中市面上出现的灾银,最初都是从京中的一些客栈里流出来的。臣为证实此事,吩咐家奴暗中用正常银两兑换,这些都是臣的家奴从各个客栈换来的。”
说着,上前将包裹打开,只见其中明晃晃的一堆银子,有些还是完整的银锭,有些已经被磕碎,个个底部都刻有一个浅浅的‘赈’字,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楚。御前太监上前取过几个呈给朱时泱,堂下大臣也纷纷围过去观看。朱时泱问道:“朕送去山西的赈灾银两,怎么会从京中的客栈里流出来?”
傅潜道:“皇上的疑问臣也有过,因此请赵大人利用职权之便将这些客栈一一查访了一遍,结果发现了一个共同点。”
朱时泱已被挑起了兴趣,连忙问道:“什么共同点?”
傅潜道:“这些客栈,都属于同一个人,那就是内阁大学士范哲甫范大人。”
此言一出,堂上响起一片低呼之声,但却不是因为惊讶,而是因为恍然大悟,只因范哲甫私下经商已不是什么秘密,除了朱时泱之外满堂皆知。
傅潜向赵咏宁示意了一下,赵咏宁便出列,从怀中掏出一叠方纸道:“这是臣从各个客栈中索来的契约,上面有客栈经营者与范大人的签名,足可证明范大人与这些客栈的关系。”
御前太监从赵咏宁手中接过契约呈给朱时泱,朱时泱皱着眉头一一翻看。陆文远道:“且不说范大人无视朝廷禁令私自经商。单是灾银从范大人手下的客栈中流出,就可看出范大人与灾银有着无可争议的关系。由此臣方才才敢做出猜测,此批赈灾银两正是由陈堇成与范哲甫联手贪污的。”
陈堇成已在地下软成一滩,范哲甫却还强自争辩道:“你凭什么说这些灾银是从我的客栈中流出?说不定你们是从别处收集来,只为嫁祸于我的。”
陆文远道:“大人就不要争辩了。皇上若真不放心,大可派人到契约上的客栈中搜查,定能搜到尚未被花出的灾银。还有,范大人应该是最近才发现灾银上有记号的吧?此批被贪污的灾银数量不小,短时间内应该很难出手,皇上不妨再着人到范大人的府上搜一搜,说不定还有剩下。”
朱时泱道:“那便去搜。范哲甫,这次朕便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两路搜查队伍立即出发,朝会暂作休整。大约一个时辰后,两路搜查队先后返还,果然在客栈中搜到了尚未花出的灾银,范哲甫家中的银库里也发现一堆灾银,大约有七十万两之多。
朱时泱冷笑道:“事已至此,范大人还有什么话说?”
范哲甫早已心灰意冷,呆呆道:“臣无话可说。”
朱时泱遂道:“内阁大学士范哲甫伙同太原知府陈堇成贪污赈灾银两,谎报灾情,致使山西灾情加重,百姓深受苦难,着罢免现任官职,所有家产充归国库,暂时押至刑部收监,待来日会同大理寺、都察院深入审理。退朝。”
御前太监刚要喊,陆文远抢先打断了他道:“皇上,如今范哲甫入狱,内阁空虚,无人主持朝廷事务,终究不是长远之计。严庸矫诏一案一直缺乏物证,久久不能定案,皇上不妨暂时恢复严庸官职,命其主持朝政,待过了这一段非常时期,再议不迟。”
朱时泱想了想,终于道:“准奏。”
扳倒了范哲甫,朝中各人也不敢松懈,只因山西灾情千钧一发,实是到了必须合万众之力,力挽狂澜的时候。严庸换下囚服就去了内阁,整理被范哲甫压下的奏章,以便更加深入地了解灾情。
陆文远退朝之后被朱时泱召进了后宫,讨论具体的赈灾方案。两人一直议到半夜还没有个结果。朱时泱被桂喜催着才好歹洗漱了一番,换了寝衣接着坐在窗前的榻上发愁,陆文远坐在炕桌另一端计算国库中还能拨出多少银两,算了半晌,终于出声道:“皇上,由于今年全国普遍干旱,各府的赋税到现在只收了一小半上来,大概有一百万两,国库中还原有一百万两,再加上从范哲甫家中抄来的一百七十五万两,一共是三百七十五万两银子。但这是所有数目,总不能一点不留吧中至少要有一百万两存银不能动,以作紧急周转,这样一来就只剩下二百七十五万两能用了。”
朱时泱支着下巴皱眉道:“可现在不光山西一道受灾,周围其他各省也不同程度遭灾,且灾民四处流动,安置也需一大笔费用,这二百七十五万两看着挺多,周围各府各县分上一分,怕也没多少了。”
陆文远听了也跟着发愁。两人叹了一阵儿,朱时泱突然唤过桂喜,低声道:“你去查查朕的私库里还剩多少钱。”
他声音虽低,但屋里只有三人,又是夜半时分,周围极静,陆文远也支着耳朵听得一清二楚,连忙充满希望地盯住了朱时泱。朱时泱尴尬地咳了一声,转过脸去不与他对视。半晌,桂喜转了回来,奏道:“皇上,奴婢着守卫查过了,里头有玉器珍玩无算,现银有一百零四万三千六百七十五两。”
他掰着手指头算数,可见记下这么个复杂的数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