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变迁能改变一个人的容貌、气质、思想或等等其他,而时间带给纪凌的外在表现,只是一股历事沉淀后的稳重儒雅,以及一副金边细框的眼镜。
他都戴眼镜了。
连音翻开回忆,那双镌刻在心上的双眸,棕色的瞳仁仍是令人记忆犹新。
而如今,那双漂亮的眼睛隐在眼镜之后。像是与世界、与所有人都隔绝了开来。
连音视线从纪凌出现起便锁在他身上,但对方似乎并没注意到她,事实上从他出现起,他便一直低着头看手中的病例文件,确实没有机会发现连音的存在。
身边的人小声的对纪凌说着话,在抵达最近的病房后,一群人集体拐弯走了进入,护士台里的两个护士也一并跟了过去。
连音还坐在休息椅上,目光却一直注视着纪凌进的那间病房。
虽然她很想第一时间走到纪凌面前去,可有种名为近乡情怯的情绪忽然主导了她,让她没法起身,更不知道她拦下纪凌后头一句又该说什么。
连音突然有些心烦意乱,总觉得这样的胆小不像自己的表现。
另一边,医生们巡房的速度不慢,就在连音还没消化突然冒上来的心烦意乱时,纪凌他们已经巡完了第一间病房,病患家属们送着他们出来,口中还杂七杂八的问着各种问题。
这些问题都是在问纪凌的,从话语中连音听的出来,这些家属们对纪凌都很敬服。纪凌仍旧视线灌注在手中的病例文件上,但回答家属们的声音非常的温和,又耐心细致。
直到纪凌领着一帮医生护士进了第二间病房,头一间病房的家属们才停止了提问,随后第二间病房的家属们又如此来了一遍,有许多问题是其他人提过了的,但纪凌半点不觉得重复回答又多累,耐心的尽量照顾到每个人。而后是第三间,第四间……
随着时间的流逝,纪凌带头的那群人终于靠近了连音所坐的休息长椅。
其实除了一路上没抬过头的纪凌外,其他的医生们早注意到在休息椅上一坐坐半天的连音了。
随着渐渐走近,投注到连音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丰富,只可惜连音最希望看到自己的那人却始终没有投注来哪怕一眼。
就在纪凌相距自己不过一米的时候,连音动了动手指,想要站起身。
也正是这个时候,一直看着手中文件的纪凌忽然停住了脚步。他身旁身后的队伍一并跟着停了下来。
纪凌用眼角瞥了眼,突然发问,“这是哪个病房的病患?怎么没穿鞋?”
他身旁的医生早注意到连音了,这楼层平时都是他在负责,可印象里没见过连音,一时也不好回答。其他医师也是同样的情况,大家都不认识。
纪凌没等来回答,视线终于从病患的赤脚挪到了面上。
连音随着他的动作,心脏处竟然瞬间加快了跳动,不禁猜想纪凌见到自己是否会觉得意外,那么相像的那张脸,他还记得自己吗?
但是结果却叫连音失望了。
纪凌看着她,并没有表现出丝毫不同来,只是走到她面前,俯低了身子,轻声细语的问她:“你是那间病房的病患?现在是查房时间,最好请回病房里等待。”
连音眨了下眼,虽然知道他不记得也没什么,毕竟自己离世也有些年了。但仍挡不住难过和失落的情绪蹿向了鼻间眼睛,也只能靠努力盯着他眼镜后的眼睛看,才硬忍住了眼角处的湿意。
之前与连音说过话的护士到这时候才站出来,解释说:“这位病患不是我们楼层的。一清早就跑来了,说是来找纪主任的,我问她找纪主任什么事,她也不说,一直坐在这里。”
纪凌听完,再看连音时露出了一点点笑意,那是医生对待病患的表情,“我是纪凌,你是要找我吗?”
“是。”连音哑着声回答道,“我找你。”
纪凌嗓音依然温柔,只是话语不免教育,“有事找我也该将鞋穿好,长时间冻着脚,是会感冒的。”
转头,他对护士示意,“有一次性的拖鞋吗?麻烦取双来。”
护士应了声,连忙去取拖鞋。
纪凌再转向连音,说:“有事可以到办公室寻我,眼下我还要巡房。”他低头看了眼腕上的表后,才续道:“这样吧,十点我有门诊,九点五十的时候应当有空,你有问题可以在这个点来寻我。”
说完他站直了身子,连音见他似是要离开,急急伸手拽住他的白袍,“不要走。”
纪凌又低头看她,连音动了下嘴唇,还没真开口,忽然一阵天旋地转袭来,眼前一黑,完全没了意识。
她这一昏,全然不知外间事,自然也不知道她拽着纪凌的白大褂从座椅上直直往地上倒的场面有多惊人。
要不是纪凌眼明手快扶住她,怕是他这海大附一的招牌主任医生就该被不知从哪来的女病患一扑倒地,出一出洋相了。
连音再次脱离无边的黑暗时,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病床上,而外头的天色已然全黑。
周遭病床的病患和家属大多安安静静的,也没人注意连音的醒来。
连音难受的动了动脑袋,一眼看见上方正滴着滴液的吊瓶。难怪觉得手凉,原来正挂着点滴。
虽然睡了很久,但她思绪并不糊涂,晕倒前的事情还记得清楚。这会儿只是有些暗自庆幸,晕了也好。
负责病房的护士从外头走进来,给其他的病床派了药,见连音已经醒来,露出了个笑,